勺 湖 春 雨

獨釣月色

勺 湖 春 雨

張順志

    四月中的一個春日，我踏進“文通塔苑”的門檻，沿勺湖堤林蔭小道向曲橋漫步。云彩翻過高高的文通塔，爬到園間樹的枝丫上，葉尖上冒出片片新芽，像綠色細浪，一波拱一波。抬眼望去：里運河堤上，天色空蒙；堤腳下，勺湖明皓；平靜的水面，清澈碧綠，十分平靜，就如同上天遺落在淮城里的一塊巨大翡翠！

    一片在天空盤旋的云彩，隨風飄過，竟不知不覺中便下起春雨來。斜風細雨，不疾不徐，似有若無，給園中的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平添了溫柔潮濕的氣息。都說“春雨貴如油”，沒有一種雨比春雨更令人陶醉。與春風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相比，細細的春雨把眼前的勺湖都用她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萬物葳蕤中更顯生機勃勃。老天知道勺湖的心事，我也就不急于避雨，在細雨中賞湖，該是另一番風致！于是直讓那細雨淋頭，從頭到腳仿佛在享受甘霖。春風細雨，澆灌著干渴的大地，撫慰著彎曲如勺的湖面，也滋潤著我的心田。凝視這天地間的自然精華，親切感油然而生，讓我在湖水和春雨之間，有了潛在的、如此緊密的聯結。

    淮安四季涇渭分明，季節的春雨是一滴滴地來到的，她邊灑邊為大地褪去寒衣，讓人感受到時令的變遷、植物的榮枯。每當春雨到來時，整個大地總會為之一振，蘇醒，然后一點一點著上春色，直至冬衣褪盡，春色滿園。看，燕子在春雨中尋找它曾經的家園，麻雀在春雨中嬉鬧，鵓鴣鳥在碑園的屋脊上追逐，斑鳩在柳樹枝頭上下翻飛，喜鵲在春雨和春風中搖曳的楊樹、銀杏樹枝丫上忙著安營扎寨，那在雨絲和枝葉中的動人飛姿，似乎可以聽到枝杈摩擦時的窸窣碎響，還有天地間隱隱傳來的渺茫遼遠的歌聲。

　　雨絲落在身上，凌亂而柔情，像是撫慰，又像是私語。湖邊垂柳依依，那鵝黃色的芽苞，將湖水映綠染黃。淅淅小雨下的公園里人不多，湖上游人更少，幾個孩童爭先恐后地折柳、做柳哨、編柳帽，然后戴著柳帽吹著柳哨，盡情地享受著十里春風、萬里春光。哨聲嘹亮，或細膩婉轉，或粗獷高亢，勺湖的春天就這樣被吹得綠意盎然。有陣風吹來，柳條在頻頻招手，像是認出了我是誰。一定睛，竟有個漂亮的女孩淡然自持，正朝我悠悠然吹著柳哨微笑呢，那笑容，是那么燦爛，那么有光彩……

    穿過虹橋，來到湖心島東側的貼水曲廊和扇形水榭，雖未見“金鯉戲波”，卻隨時都會看到魚兒在水里翻花，氤氳的水汽同無邊的迷蒙細雨交織著，湖面煙靄淡淡，浮云片片，竟叫人一時恍惚，既不像是在人間，又不像在天上，只覺得抖落一身風塵，放空淤塞的內心，寵辱皆忘，病痛全無，我也是水，像這勺湖一樣凊幽，一樣澄澈，除了托起小蓮蓬悄然挺出水面，更愿在家鄉百姓需要的時候，去澆禾，去潤心……

    雨點落在湖上沾出朵朵水花，翻開的每一朵水花，都是愛與美的綻放，情和夢的飛騰，心靈與自然的深情擁抱，理想與力量的巧妙融匯。幾只翻飛的水鳥從我頭頂飛過，望著水鳥遠飛的身影，我撩起波光瀲艷的湖水，不想那濺起的浪花，竟在我的思緒深處，濺起一片水聲，伴隨著春雨中的飛鳥讓我叩問和思考，它們期待著什么又向往著什么？

    靜靜倚靠在水榭墻上，年老昏花的眼睛驟然明亮了許多，耳朵也從世俗的夢中醒來。抬眼望去，似沒有讀懂千年勺湖的全部柔情，醒了的耳朵卻想在勺湖的寧靜中，聽遠來又遠去的春雨，并且讓那春雨聲拍擊我的心岸。

    傍晚的勺湖安詳靜謐，春風襲來暖暖春意。遠處河堤落日，霞光萬道，好一個“義霞落櫻洲”。近處鳥語花香，白云悠悠，正是“梅花春曉”時。回望暮色里的勺湖，心中分外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