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小說：柳云淚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1-28 09: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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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古言小說：枊云淚

作者一夢河下

本篇純屬虛構懇請批評指正

引子

柳氏一族信奉儒家，乃福建崇安名門望族。祖父柳崇無意于仕途，在隱居讀書、不問世事，布衣終老。長子柳宜，性情耿直，為官清正，官至南唐監察御史，頗得南唐后主李煜的賞識。南唐國亡，宋太祖仁慈，善待南唐舊臣。入宋后其歷任山東費縣任城令通判，全州贊善大夫等官職，終于工部侍郎。柳宜育有三子，個個飽讀詩書，才高八斗，其時人稱“柳氏三絕”。柳三變，字景莊，生于漢族出生地沂州費縣，恰逢北宋初年即公元984年。后改名柳永，字耆卿，因其排行第七，又稱柳七，后又因官位，得名柳屯田。

第1章南唐一夜笙歌去兩小無猜人憐愛

　　話說五代時，南唐雖是江南一個大國，但又是一個弱國。

　　公元961年李煜繼位后，每年向北宋進貢大批金銀財寶，以求茍延殘喘。971年北宋滅南漢后，南唐陷于重圍之中，李煜大恐，乃向趙匡胤上表。自動削去南唐國號，稱江南國主，以尊北宋，妄圖對北來的恭順來維持他在江南的統治。然宋太祖趙匡胤絕不容忍，這個割據勢力影響他的統一大業。

　　次年北宋克漢陽，開寶七年，宋太祖陳兵10萬討伐江南。李煜幾次派使者請求來軍退兵，趙匡胤對使者說：“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開寶八年冬，宋軍攻陷金陵，十一月二十七日李徑奉表降宋，被俘到東京(河南開封)，南唐遂滅。

　　瑟瑟北風，冷冷寒窗，詞帝李煜遙望空中殘月，看滾滾東流的長江水，寫下了千古絕唱《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今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南唐既滅，宋太祖慈悲為懷，對南唐舊臣擇用。

柳氏一族乃官宦之家，柳崇，字子高，曾為沙縣縣丞，在當時以儒學聞名。唐末時局動蕩，柳崇便在故土福建崇安隱居讀書，朝廷數次派人請他出仕，都被拒絕，他不問世事，布衣終老。

　　柳崇生有六子，前妻出柳宜、柳宣，繼室出柳寘、柳宏、柳寀、柳察，都有科第功名，皆出仕為官。

　　長子柳宜官至南唐監察御史，頗得南唐后主李煜的賞識，入宋后歷任山東費縣，任城令通判。

膝下三子枊三復、柳三接、柳三變，其時人稱“柳氏三絕”，個個飽讀圣賢書，滿腹經綸。

柳三變出生在北宋初年，當時國家剛剛從五代十國的亂世中恢復過來，柳三變才有了一個安穩的童年。

父親柳宜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近臣，在他身邊工作多年的柳宜也受到了李煜的影響，在作詞方面很有造詣，而且李煜身上賦有才情的氣質也十分吸引柳宜，所以柳宜死心塌追隨李煜。

不過，此時的柳宜受家族影響醉心于仕途，對家中的妻子以及三個兒子不是十分關心，因此真正對年少的柳三變產生深遠影響的其實是他的母親，劉氏。

劉氏相夫教子，對三兒子甚是寵愛。劉氏是一名在當時的社會下，十分難得的知書達理的女性，其在詩書方面也有著不俗的造詣。

在她循循善誘下，年幼的柳三變便對吟詩作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柳三變從很小的時候，顯露出了在文字方面極高的天賦。

劉氏見到后也樂得和他玩一些文字游戲，一方面是鍛煉三變才思，同時也增進了母子間感情。

“風吹鐘聲花間過，又香又響。”劉氏帶著小兒子在庭院中賞花的時候，她便觸景生情地吟出了意味深長的上聯。吟罷，她把目光投向不足十歲的柳三變。

柳三變身著長袍，學著大人的樣子踱步沉思，一會兒他竟然脫口而出：“月照螢燈竹邊明，且亮且涼。”

“好工整的下聯。”劉氏聽了甚是喜歡，“我兒對對子不輸為娘。”

劉氏看著眼前名目繁多的花朵，又出了“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一聯，想要刁難一下兒子。

誰知三變脫口而出：“蒲葉桃葉葡萄葉，草本木本”。

這下聯對仗工整，且和上聯的詞義有一定的對仗關系，柳永的天賦由此可見一斑。

劉氏看著身邊小小的兒子喜極而泣，同時對他產生了不小的期待。那之后，劉氏逢人便說小兒子在作詞方面，將來一定會有不俗的造詣。

“七哥果然厲害。”庭院里走來一個俊俏的女子，她超凡脫俗，一臉陽光。

“不知云容妹妹駕到，小生這廂有禮了。”

劉氏看著一對金童玉女，她慈愛地笑道：“和你云妹去玩吧。”

很快柳三變的才氣便傳遍了家鄉，雖然名氣變大了，但柳三變也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驕傲自滿，相反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儒家經典的學習中，決不能辜負這一身天賦。

　“七哥，我們去玩。”云容上前拉著枊三變的手，兩個人笑著跑到了綠草如蔭的空地上玩耍了一會，又切入了正題。

　　 “云妹，今天我教你對對子。”

“好啊，只要和七哥在一塊，我什么都愿意。”

“我也是，那我考考你，天對地，雨對風……”

“大陸對——”

“長空。”

“赤日對——”

“蒼穹。”

“可以啊，云妹，考你一個難的。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

“鳳翔臺上，紫簫吹斷美人風。”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

劉氏坐在亭子里品茗，心中煞是喜愛，和煦的陽光灑在庭院里，美輪美奐的景致讓她的心都醉了……

同樣都是官家之后，從小在崇安一起長大。云容和柳三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三變大云容兩歲。他教她讀書識字，兩人相知相伴。

雖然年少的他們不懂愛情是什么，但彼此都知道對方是自己心中最在意的那個人。

可是好景不長，淳化五年柳宜以贊善大夫調往揚州，柳三變跟隨父親下揚州，別過了云容。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別，差點成了永別。

讓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別徹底改變了原本的人生軌跡，讓人唏噓不已。

蕓蕓眾生的人生其實都一樣，看似不經意間的小小改變，卻改變了人生的格局。對此只能慨嘆，造化弄人。

多情自古傷離別，秋望佳人，目送樓頭千里雁；早行遠客，夢驚枕上五更雞。隨父至揚州，柳三變日夜思戀云容妹妹，而在崇安的云容更想念她心心念念的七哥。

枊三變每每想起崇安時和容妹詩詞對韻的愜意時光，想起離開崇安時容妹送行的場景，容妹那一聲聲七哥，叫得他肝腸寸斷。每每想起這些，柳三變的情緒就變得十分低落……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1-29 21:06:08

第2章父母雙亡落風塵癡情柳七備折磨

　　人這輩子，最開心的就是童年，因為童年無憂無慮，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正是此意。
　　柳三變原以為揚州并不遙遠，他和云容想見就能相見。所以，開始時他和云妹鴻雁傳書，訴離愁別緒，憶往日美妙時光，愛的種子在兩顆稚嫩的心田激起了一陣陣漣漪……
   在書信里，他們回憶起共習《聲律啟蒙》的溫情時刻，至今他倆也能熟誦：“貧對富，塞對通，野叟對溪童……”
   云容更記得上聯：“女子眉纖，額下現一彎新月。”
   三變怎能忘下聯：“男兒氣壯，胸中吐萬丈長虹。”
   云容知道柳三變不是池中之物，他日一定策馬揚鞭造福一方。三變也知道，云容知書達理，是自己終生不二的知己。
   頻頻來往的書信中，他們相互激勵，期待有朝一日能再相見，一解綿綿相思……
   夢想猶如美妙的肥皂泡，可是骨感的現實卻像狂風暴雨摧折未放的花朵。
   身在揚州的枊三變今日坐立不安，云妹的信今天應該到了，可今天為什么姍姍來遲呢？
   蒼天仿佛故意捉弄這對癡情男女，云容從此杳無音訊，少年柳三變病倒了。
   “容妹，容妹……”發高燒的三變嘴里不時呼喚著云容。
   “景莊，你醒醒。”最疼三兒子的劉氏心急如焚，她時刻守在三變身邊，不時地用冷毛巾給他降溫。
   師爺走近柳宜耳語道：“柳大人，夫人來報，七郞高燒不退。”
   “孽障，堂堂七尺男兒，不思進取，竟然如此兒女情長？隨他去罷。”柳老爺聽了頗為失望。
   柳老爺繼續打理衙門公務，一心仕途的他哪有閑心管家里這點閑事？當然，主要是因為劉氏打理后院他放心，感冒發燒尋常事，死不了人。
   柳三變哪里能想到，就在此刻福建崇安，與他家世交的云府發生了重大變故。云大人遭奸人陷害鋃鐺入獄，容妹連忙收拾行裝與母親趕往上京，殊不料，剛到杭州就傳來噩耗，其父被處決。母親悲傷不已，性子剛烈的她一頭撞在立柱上隨云大人去了。
   可憐少年云容一下子父母雙亡，柔弱的她在杭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個弱女子只好賣身換了銀兩，安葬了父母親，從此淪落風塵……
   普天之下，有情人能成眷屬何其幸運？只可惜這對少男少女的癡情，敵不過無情的現實。
   最疼惜柳三變的劉氏和身在揚州，自然也無從知曉云府驟然發生的滄桑巨變，所以，她也無法安撫兒子這顆受傷的心了。

   從此，柳三變性情大變，他不再那么外露了，樹功名用世之志，一心只讀圣賢書。
　　春去秋來，樹葉落了又新綠，不知不覺三年過去，柳三變已經到了豆蔻之年。
   至道三年柳宜升任國子博士，命其弟攜畫像前往故里崇安，以慰家母思念。
   “孩兒想爺爺奶奶了，我要回故鄉替父盡孝。”
   柳老爺瞥了兒子一眼，他心想我還不知道你，你是想你容妹，哪里是想爺爺奶奶？
   不過，柳老爺還是不動聲色地說：“景莊，你回去甚好，不過須有你母親相伴歸鄉。”
   “孩兒遵命。”
   在柳三一再堅持下，他終于隨叔和母親劉氏一同歸鄉。由于水路近來出了點問題，為了安全起見，柳老爺決定母子倆走陸路。
   “再見，三變在路上照顧好你母親。”
   “孩兒謹記。”
   坐在馬車上，柳三變的心狂跳不已。容妹，你究竟怎么了？為什么信已不回，難道你忘記我不成？
   馬兒啊，你快點再快點，你可知道我離開容妹四年零八個月了，求你快點。
   車夫好像知道三公子的心一樣，他的馬車跑得既穩又快，如此提前半天回到了崇安。
   天已經黑了，柳三變匆忙下車，他顧不上先回家，直奔云府。
   容妹，七哥回來了。你在哪呀？柳三變邊跑邊想像著他和容妹相見的畫面，突然，他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摔了個跟頭。
   “三少爺，你慢點！”后邊的仆人氣喘吁吁。
   柳三變快速起身，手上有點擦傷，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疼，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馬上到云府，見到他朝思暮想的容妹。
   終于云府到了，可云府門前一片漆黑，白色的封條依稀可辨。
   什么，云府被封，怎么可能？柳三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前敲門，可回答他的是空曠的回音。
   “你是什么人？云老爺一家慘啦。”忽然身后一個聲音響起。
   “老人家，我是柳三變，請問云家這是怎么啦？”
   “啊，你是柳家三公子？”
   “是我。”
   聽了老者敘述三變才知道，幾年前云老爺遭奸人所害被凌遲了，云夫人也殉情了，而他日思夜想的容妹流落杭州不知所蹤……
   “雕欄玉砌今猶在，只是容妹你不在！蒼天啦，你對我容妹不公，你對我柳三變不公啊！”頓時，蒼天一聲驚雷，緊接著狂風暴雨席卷而來。
   “蒼天，你這是為云家鳴不平嗎？”柳三變抬頭問天。

   柳三變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又病倒了……
　　柳府上下忙碌一片，孫子是奶奶心尖肉，她和劉氏堅守在三變房間服侍。
   聽了下人的陳述，婆媳倆知道三變是害了相思病。有道是心病還得心藥醫，可昔日的云府被查封，那個靈氣十足的云容已有幾年未見了。
   這可怎么辦？兩個人不由唉聲嘆氣。
   時間是一劑良藥，大病一場后的柳三變自知無力回天。云府的遭遇更加堅定了他走仕途的信念，他夢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夠為云府翻案，還云家清白。
   柳三變因此居家鄉，一邊和兄長繼續熟讀圣賢書，一邊四處打聽容妹的消息，可是依然石沉大海。
   俗話說山水有相逢，所以他一直沒有放棄努力，始終堅信只要容妹還活著，就一定能與他相逢。
   柳三變陪家人游覽名勝中峰寺，個秋風颯爽的，柳永嚷著要去中峰寺。三兄弟乘秋風，攀藤蘿，蹬徑，覓清流，上了鵝峰，柳三變聲呼道：“嗚喂!”
   群起伏，少年嘹亮呼喚的回聲在中來回激蕩。柳三復、柳三接帶著柳三變去找仙壇、仙井、棋盤。
   站在雩壇前，涓細流緩緩往下流去，柳三復見前來，說道：“鄉民遇到荒年災禍，就會到雩壇來祈禱。”
　　柳永沉默了半天，問：“是不是因為這離天很近了呢?”
   柳三接笑著道：“神難測，離天近有沒有呢?”
   柳三復說：“靠神靠，靠天靠地，也要靠!”
   柳三變不斷地回味著哥哥的話，等抬起頭，只猿猴跳上中峰寺的飛檐攀上松枝，嘴還銜著寺中的供品，柳三變說：“我最想看的伏虎壇，不就在寺中嗎？，去看看。”
　　三步中峰寺，煙裊裊，卻不見寺僧，伏虎壇的舊跡還在。柳三變回轉，佛殿門外，視界開闊，天光透亮，遠疊翠，風從腳下忽忽穿過，股郁勃之涌上頭，他俯從爐邊尋了炭塊，在壁上隨手寫下《題中峰寺》：
攀蘿躡石落崔嵬，千萬峰中梵室開。
僧向半空為世界，眼看平地起風雷。
猿偷曉果升松去，竹逗清流入檻來。
旬月經游殊不厭，欲歸回首更遲回。
——摘自網絡《少年柳永在武夷山的故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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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1-30 09:16:39

第3章武夷山上眉峰居京城趕考滯杭州

　　長兄柳三復說道：“有弟弟這詩，也算不枉此。”柳三接也是連聲贊嘆。
　　中峰寺風好景優美，后來朱熹遷葬親墓時，就選址中峰寺后。鵝子峰壁上題詞在香客中間傳開，大家稱柳三變是“鵝子峰一支筆”，劉氏聽了邊走邊問柳三變：“《孟》書中的‘聲聞過情’你可記得？“
   “娘，兒當然記得，它是說一個人的何突然問起《孟》，但他還是實答道：“娘，我知道，它說個名聲超過了實際情況，就名不副實。”
   劉氏又追問：“你可知道后一句是什么？”
   正興致勃勃游玩的柳三變一聽幡然醒悟，他馬上回答：“娘，下一句是‘君子恥之’。”
   劉氏笑了，柳三變站到她面前說：“娘放心，我一定要做一個名副其實的人。”
   邊信步沿鵝峰麓道過去，到了塘峽，村風廊橋橫在溪流上，他抬起頭，恍惚見到個道仙風的背影，等他進隱約聽到句“前卻是宰家”。
   柳三變快步上前，想要同家攀談，不想那背影卻轉出廊橋，突然不見了。
   柳三變再折回到廊橋，只見梁柱上多了詞，墨跡未，墨縷縷，于是駐細讀，只見是《眉峰聚》：
　　蹙破眉峰碧。纖還重執。鎮相看未時，忍便使鴛鴦只。薄暮投村驛。風愁通。窗外芭蕉窗，分明葉上頭滴。
　　柳三變豁然開朗，詞原來要這樣寫？《眉峰聚》讓他參悟出了寫詞的道理，既要變化多要不離其宗，既要感情真摯不能直露。
   后人稱這風雨廊橋為“遇仙橋”。

　　船停靠到了村的岸邊，下船，沿路不遠，就到了寺。百多年前，新豐藻光法師曾在中望悟道，柳三變到禪寺的那，是三五，正是圓之夜。

　　那夜，柳三變直坐在上望著春之上的輪明，條澗輕輕流下去，明如，柳三變說了句：“似蓮花艷，流如明光。”

   三復、三接也旁坐著，三接說：“唐乾符元年中秋，藻光禪師望著輪明升上中天，就悟道了！”他們在談的是歷史上著名的“天明”的故事。

　　柳三變看過了武夷的夜與，欣賞了武夷的晨光與光，想到了武夷君、神仙譜，想到了碧丹云霧繚繞的霞光，禪寺深藍天空圓復缺的亮，憶起在風橋上看到的《眉峰聚》，他再也抑制不住內的沖動，吟出《巫段云》：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

　　九班麟穩破煙，何處按云軒。

昨夜姑陪宴，話蓬萊清淺。

　　回腳弄云濤，仿佛見鰲。

   劉氏讓三兄弟準備秋天州試，柳永想起母親督促課業，教他道理，想到伏虎禪師、藻光禪師、還有那個背影說的“前卻是宰家”。柳三變發誓志苦讀，學出個出頭地。
   他寫下段《勸學》作為座右銘：母養其不教，是不愛其也。雖教不嚴，是亦不愛其也。母教不學，是不愛其也。雖學不勤，是亦不愛其也。是故養必教，教則必嚴;嚴則必勤，勤則必成。學，則庶之為公卿；不學，則公卿之為庶。

   “學，則庶之為公卿；不學，則公卿之為庶。”意思是：“勤奮讀書，老百姓也可成為王侯將相。不讀書，王公貴族最終也會淪落為平民百姓。”

      一個小小少年就把讀書人的出路說得如此透徹，哪怕是成年人窮其一生，也未見能明白其中道理。

　　從此，柳三變每晚秉燭夜讀，深夜才擱筆歇息。好學時，苦讀有恒，當州試發解，柳三變得解，正值九菊花開放。如此來，不久他便進京會試了。

   母親把他叫到邊，母親對他說：“雖然圣說，‘母在，不遠游’，但是啊，好男志在四，你去吧，去更的天地施展你的才華。”

　　柳三變想起那夜寺的，少年事，滿腔的豪情與雄，他對母親說：“娘，孩要踏遍千萬，閱盡天下情冷暖，寫盡天下長句短句，然后再回來看娘。”

　　柳永離開了，當他回過頭看著娘的背影漸漸模糊的時候，鵝峰漸漸甩在了后，眼淚涌了出來，淚中有他對武夷的眷戀。

         他拭去淚，告訴不僅僅是“鵝峰下筆”，他要鶴飛沖天，鳴于九皋。

　　盡管以后柳永浪跡天，再也沒回武夷，再也沒回，但是，他常常想起時的那天、那、那：

　　驅驅役，苒苒光陰，蠅頭利祿，蝸功名，畢竟成何事，漫相。拋擲云泉，狎玩塵，壯節等閑消。幸有五湖煙浪，般風，會須歸去漁樵。

　　這是柳三變《鳳歸云》的詞句，寫下這些詞的時候，他多么思念家鄉武夷山。

                                                                           ——摘自網絡《少年柳永在武夷山的故事》

   咸平五年即公元1002年，柳三變已值舞象之年，當初的懵懂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小伙子了。

   他進京參加禮部考試，帶上書童小石頭，由錢塘入杭州，此番一是進京趕考，二是尋覓他依舊難忘的容妹。

   錢塘江秀美的景致讓柳三變大開眼界，此刻他更明白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深刻哲理。

   世人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話一點不假。

   枊三變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京城未到，他卻被美輪美奐的杭州俘虜了。

   宋太祖趙匡胤在后漢時投奔樞密使郭威，致身行伍，并于后周世宗柴榮在位時隨征北漢、南唐，戰功卓著。柴榮病重時，升為殿前都點檢，成為禁軍最高統帥。顯德七年，受命抵御北漢及契丹聯軍。旋即在“陳橋兵變”中被擁立為帝，并回京逼迫后周恭帝禪位。同年趙匡胤登基為帝，改元建隆，國號“宋”，史稱宋朝或北宋。

   趙匡胤在位期間，依據宰相趙普“先南后北、先易后難”的策略，先后滅亡荊南、武平、后蜀、南漢及南唐南方割據政權，完成了全國大部的統一。通過兩次“杯酒釋兵權”，解決了自唐朝中葉以來地方節度使擁兵自重的局面。

   此時的杭州堪稱人間仙境，大都市的繁華遠非故鄉所能比擬。境內商賈如云，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杭州地理位置重要，風景優美，是三吳的都會，自古以來就十分繁華。如煙的柳樹、彩繪的橋梁，擋風的簾子、翠綠的帳幕，樓閣高高低低，約有十萬戶人家。

   高聳入云的大樹環繞著波瀾壯闊的錢塘江沙堤，澎湃的潮水卷起霜雪一樣白的浪花，寬廣的江面一望無涯。市場上陳列著琳瑯滿目的珠玉珍寶，家家戶戶都存滿了綾羅綢緞，爭相比奢華。

   里湖、外湖與重重疊疊的山嶺非常清秀美麗，秋天桂花飄香，夏季十里荷花。晴天歡快地吹奏羌笛，夜晚劃船采菱唱歌，釣魚的老翁、采蓮的姑娘都嬉笑顏開。

   千名騎兵簇擁著巡察歸來的長官，在微醺中聽著簫鼓管弦，吟詩作詞，贊賞著美麗的水色山光。

   “人間仙境，人間仙境啊！”柳三變陶醉在江南美不勝收的景致里，無比感嘆道。

   “快，醉花樓師師要出場了。”幾個樣貌不俗的男子直向前趕。

   “兄臺，陳師師是何許人也？”柳永好奇地問。

   “大名鼎鼎的陳師師，你都不知何人？”其中有一公子鄙夷地看一眼柳三變，搖了搖頭，“你真是書呆子，太沒見識了吧，就憑這怎么能中舉？”

   什么？小石頭氣鼓鼓地剛準備上前理論，柳三變連忙阻止，主仆二人悄悄跟了上去。

   走了百二十步，來到了醉花樓。只見樓前圍滿了人，當然都是些像模像樣的男子。

   “陳師師表演就要開始了，快來看啊。”

   柳三變剛準備進去，當即被看門的攔下：“你沒長眼睛，陳師師是你白看的嗎？”

   三變一看看門指的墻上立刻明白了，他使了個眼色，小石頭交了門檻費，柳三變進去了，他回頭說：“在外邊等我，別跑遠了。”

   “三少爺，你放心去吧，我在外邊等候。”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1 10:01:25

第3章武夷山上眉峰居京城趕考滯杭州

　　長兄柳三復說道：“有弟弟這詩，也算不枉此。”柳三接也是連聲贊嘆。
　　中峰寺風好景優美，后來朱熹遷葬親墓時，就選址中峰寺后。鵝子峰壁上題詞在香客中間傳開，大家稱柳三變是“鵝子峰一支筆”，劉氏聽了邊走邊問柳三變：“《孟》書中的‘聲聞過情’你可記得？“
   “娘，兒當然記得，它是說一個人的何突然問起《孟》，但他還是實答道：“娘，我知道，它說個名聲超過了實際情況，就名不副實。”
   劉氏又追問：“你可知道后一句是什么？”
   正興致勃勃游玩的柳三變一聽幡然醒悟，他馬上回答：“娘，下一句是‘君子恥之’。”
   劉氏笑了，柳三變站到她面前說：“娘放心，我一定要做一個名副其實的人。”
   邊信步沿鵝峰麓道過去，到了塘峽，村風廊橋橫在溪流上，他抬起頭，恍惚見到個道仙風的背影，等他進隱約聽到句“前卻是宰家”。
   柳三變快步上前，想要同家攀談，不想那背影卻轉出廊橋，突然不見了。
   柳三變再折回到廊橋，只見梁柱上多了詞，墨跡未，墨縷縷，于是駐細讀，只見是《眉峰聚》：
　　蹙破眉峰碧。纖還重執。鎮相看未時，忍便使鴛鴦只。薄暮投村驛。風愁通。窗外芭蕉窗，分明葉上頭滴。
　　柳三變豁然開朗，詞原來要這樣寫？《眉峰聚》讓他參悟出了寫詞的道理，既要變化多要不離其宗，既要感情真摯不能直露。
   后人稱這風雨廊橋為“遇仙橋”。

　　船停靠到了村的岸邊，下船，沿路不遠，就到了寺。百多年前，新豐藻光法師曾在中望悟道，柳三變到禪寺的那，是三五，正是圓之夜。

　　那夜，柳三變直坐在上望著春之上的輪明，條澗輕輕流下去，明如，柳三變說了句：“似蓮花艷，流如明光。”

   三復、三接也旁坐著，三接說：“唐乾符元年中秋，藻光禪師望著輪明升上中天，就悟道了！”他們在談的是歷史上著名的“天明”的故事。

　　柳三變看過了武夷的夜與，欣賞了武夷的晨光與光，想到了武夷君、神仙譜，想到了碧丹云霧繚繞的霞光，禪寺深藍天空圓復缺的亮，憶起在風橋上看到的《眉峰聚》，他再也抑制不住內的沖動，吟出《巫段云》：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

　　九班麟穩破煙，何處按云軒。

昨夜姑陪宴，話蓬萊清淺。

　　回腳弄云濤，仿佛見鰲。

   劉氏讓三兄弟準備秋天州試，柳永想起母親督促課業，教他道理，想到伏虎禪師、藻光禪師、還有那個背影說的“前卻是宰家”。柳三變發誓志苦讀，學出個出頭地。

   他寫下段《勸學》作為座右銘：母養其不教，是不愛其也。雖教不嚴，是亦不愛其也。母教不學，是不愛其也。雖學不勤，是亦不愛其也。是故養必教，教則必嚴;嚴則必勤，勤則必成。學，則庶之為公卿；不學，則公卿之為庶。

   “學，則庶之為公卿；不學，則公卿之為庶。”意思是：“勤奮讀書，老百姓也可成為王侯將相。不讀書，王公貴族最終也會淪落為平民百姓。”

   一個小小少年就把讀書人的出路說得如此透徹，哪怕是成年人窮其一生，也未見能明白其中道理。

　　從此，柳三變每晚秉燭夜讀，深夜才擱筆歇息。好學時，苦讀有恒，當州試發解，柳三變得解，正值九菊花開放。如此來，不久他便進京會試了。

   母親把他叫到邊，母親對他說：“雖然圣說，‘母在，不遠游’，但是啊，好男志在四，你去吧，去更的天地施展你的才華。”

　　柳三變想起那夜寺的，少年事，滿腔的豪情與雄，他對母親說：“娘，孩要踏遍千萬，閱盡天下情冷暖，寫盡天下長句短句，然后再回來看娘。”

　　柳永了，離開了，當他回過頭看著娘的背影漸漸模糊的時候，、鵝峰漸漸甩在了后，眼淚涌了出來，淚中有他對武夷的眷戀。

   他拭去淚，告訴不僅僅是“鵝峰下筆”，他要鶴飛沖天，鳴于九皋。

　　盡管以后柳永浪跡天，再也沒回武夷，再也沒回，但是，他常常想起時的那天、那、那：

　　驅驅役，苒苒光陰，蠅頭利祿，蝸功名，畢竟成何事，漫相。拋擲云泉，狎玩塵，壯節等閑消。幸有五湖煙浪，般風，會須歸去漁樵。

　　這是柳三變《鳳歸云》的詞句，寫下這些詞的時候，他多么思念家鄉武夷山。

                                                                           ——摘自網絡《少年柳永在武夷山的故事》

   咸平五年即公元1002年，柳三變已值舞象之年，當初的懵懂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小伙子了。

   他進京參加禮部考試，帶上書童小石頭，由錢塘入杭州，此番一是進京趕考，二是尋覓他依舊難忘的容妹。

   錢塘江秀美的景致讓柳三變大開眼界，此刻他更明白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深刻哲理。

   世人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話一點不假。

   枊三變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京城未到，他卻被美輪美奐的杭州俘虜了。

   宋太祖趙匡胤在后漢時投奔樞密使郭威，致身行伍，并于后周世宗柴榮在位時隨征北漢、南唐，戰功卓著。柴榮病重時，升為殿前都點檢，成為禁軍最高統帥。顯德七年，受命抵御北漢及契丹聯軍。旋即在“陳橋兵變”中被擁立為帝，并回京逼迫后周恭帝禪位。同年趙匡胤登基為帝，改元建隆，國號“宋”，史稱宋朝或北宋。

   趙匡胤在位期間，依據宰相趙普“先南后北、先易后難”的策略，先后滅亡荊南、武平、后蜀、南漢及南唐南方割據政權，完成了全國大部的統一。通過兩次“杯酒釋兵權”，解決了自唐朝中葉以來地方節度使擁兵自重的局面。

   此時的杭州堪稱人間仙境，大都市的繁華遠非故鄉所能比擬。境內商賈如云，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杭州地理位置重要，風景優美，是三吳的都會，自古以來就十分繁華。如煙的柳樹、彩繪的橋梁，擋風的簾子、翠綠的帳幕，樓閣高高低低，約有十萬戶人家。

   高聳入云的大樹環繞著波瀾壯闊的錢塘江沙堤，澎湃的潮水卷起霜雪一樣白的浪花，寬廣的江面一望無涯。市場上陳列著琳瑯滿目的珠玉珍寶，家家戶戶都存滿了綾羅綢緞，爭相比奢華。

   里湖、外湖與重重疊疊的山嶺非常清秀美麗，秋天桂花飄香，夏季十里荷花。晴天歡快地吹奏羌笛，夜晚劃船采菱唱歌，釣魚的老翁、采蓮的姑娘都嬉笑顏開。

   千名騎兵簇擁著巡察歸來的長官，在微醺中聽著簫鼓管弦，吟詩作詞，贊賞著美麗的水色山光。

   “人間仙境，人間仙境啊！”柳三變陶醉在江南美不勝收的景致里，無比感嘆道。

   “快，醉花樓師師要出場了。”幾個樣貌不俗的男子直向前趕。

   “兄臺，陳師師是何許人也？”柳永好奇地問。

   “大名鼎鼎的陳師師，你都不知何人？”其中有一公子鄙夷地看一眼柳三變，搖了搖頭，“你真是書呆子，太沒見識了吧，就憑這怎么能中舉？”

   什么？小石頭氣鼓鼓地剛準備上前理論，柳三變連忙阻止，主仆二人悄悄跟了上去。

   走了百二十步，來到了醉花樓。只見樓前圍滿了人，當然都是些像模像樣的男子。

   “陳師師表演就要開始了，快來看啊。”

   柳三變剛準備進去，當即被看門的攔下：“你沒長眼睛，陳師師是你白看的嗎？”

   三變一看看門指的墻上立刻明白了，他使了個眼色，小石頭交了門檻費，柳三變進去了，他回頭說：“在外邊等我，別跑遠了。”

   “三少爺，你放心去吧，我在外邊等候。”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1 10:03:51

第4章青樓聽唱開眼界投詞問路拜孫府

   柳三變好不容易擠進醉春院樓，但見危樓共三層，雕梁畫棟十分精致，二樓豪華包間內，公子王侯優雅品茗。東南西北圍成中間一個看臺，看臺男人們摩肩接踵，一個個打破頭想一睹陳師師的花容月貌，聽她的天籟之音。

   “敢問兄臺，這陳師師何許人也？”

   “正好師師還沒出來，我看你也是趕考的，就給你講講吧。”男子輕搖折扇娓娓道來，“陳師師本是汴京城內經營染房的王寅的女兒，三歲時父親把她寄名佛寺，老僧為她摩頂，她突然大哭。老僧人認為她很象佛門弟子，因為大家管佛門弟子叫‘師’，所以她就被叫做王師師。

   在王師師四歲時，父親因罪死在獄中。她因此流露街頭，醉春院歌妓見她是個美人坯子，于是將她收養，因此落入倡籍陳家，并隨其姓，改名為陳師師，并教她琴棋書畫、歌舞侍人。

   師師天生一副美聲唱法的好嗓子，加上養母的悉心指點，不滿十五歲的小女孩，就已經是‘人風流、歌婉轉’，在首都各教坊中獨領風騷，高樹艷幟。

   一來而去陳師師長成了傾國傾城的美人，一下成為汴京名妓，文人雅士、公子王孫競相爭奪，知道嗎？連當今圣上也想一睹芳容。那高俅、王黼自然慫恿宋徽宗，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走漏消息。你說，她紅不紅？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和陳師師有過交往的有多位著名詞人，一般人還真攀她不上。

   李師師最擅長的是‘小唱’，所唱多‘長短句’……”

   “宋詞，多謝兄臺，這個和知曉。”

   柳三變正當年，聽人如此夸贊陳師師，想必定有二分姿色，突然有人驚呼：“出來了，快看。”

   三變抬頭遠眺，但見二樓突出的平臺上，一女子如仙女般輕盈的小碎步攜古琴來到舞臺中間施禮。

   柳三變頓時覺得唇干舌燥，那陳師師果然超凡脫俗，確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云容來。

   “我的容妹，你在哪里啊？”突然他發現陳師師竟與容妹有幾分神似，更讓他癡迷不已。

   古琴彈撥三兩聲，未曾吟唱先撩人。臺下男子即刻安靜下來，準備欣賞李師師今天唱的是誰的詞呢？眾人拭目以待。

《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伴著古琴幽遠的音色，陳師師玉口一張，臺下人鴉雀無聲。有人小聲說：“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晏殊的浣溪沙，太絕妙了！”
   柳三變細細聆聽真是好詞，眼前景色呈現花兒飄落，我們無可奈何。又一年了，那歸來的燕子，還是去年的那一只嗎？
   我們能感知到了時間的流逝，卻又無法阻止，傷感油然而生。世界上，最公平和最不公平的都是時間。別人偷不走它，而你卻也留不住它。你擁有了它，卻不能改變它。
   山外青山樓外樓，柳三變這才知道自己詩詞的太過膚淺，發誓在趕考之前就這杭州不走了。
   他要讓陳師師等歌妓只吟唱他填的詞，三變甚至覺得這也許是找到容妹唯一可行的辦法。

   幾個月來柳三變開了眼界，欣賞著江南秀色景色，聆聽吳儂軟語，更重要的是連日來，他到醉春院聽曲，見到了秀色可餐的陳師師，他迷失在江南景致里。把酒當歌，人生幾何？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他欲拜謁孫何，孫大人時任浙轉運使駐節杭州事奈何孫何“侯門深似海”。他整日忙應酬，柳永屢次登門都見不到大人，孫府家丁將他拒之門外。

   柳三變此刻心潮澎湃，他想起生他養他的母親劉氏，想起了武夷山那座遇仙橋，他拿起毛筆在潔白的紙上，一首傳世之作一氣呵成。

   聰穎過人的他不愿再吃閉門羹，他使錢找到杭州頭牌歌女楚楚，拜托她中秋節孫府舉行家宴，請歌女入府唱歌助興時，唱他這首《望海潮》助興。

   不知不覺富庶的江南已然稻谷飄香，蟹肥蝦美時節了。魚米之鄉的江南，到了豐收的季節。

   果然，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到了，楚楚應孫大人之約來到孫府。皓月當空，琴聲悠悠，楚楚銀嗓子吟唱道：

望海潮·東南形勝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果然，孫何聽了一驚，杭州之美盡在詞中，聽完《望海潮》孫大人忍不住問：“好一曲望海潮，何人所填？”

   楚楚回道：“柳七。”

   “柳七，何許人也？快快道來。”

   楚楚把柳七之事和盤托出，孫大人一聽：“來了啦。”

   “快去亨通客棧，有請柳七。”

   孫何當然知道在諸多歌詠杭州、錢塘的詩詞中，只有這首詞寫出了錢塘的盛況，從湖光、山色、景色、人物進行了切實的描繪。

   這段文人軼事被楊湜《古今詞話》所記載，文中說：

   柳耆卿與孫相何為布衣交。孫知杭州，門禁甚來，耆卿欲見之不得，作《望海潮》詞，往謁名妓楚楚曰：“欲見孫相，恨無門路。若因府會，愿借朱唇歌于孫相公之前。若問誰為此詞，但說柳七。”中秋府會，楚楚宛轉歌之，孫即日迎耆卿預坐。此詞一出，即廣為傳誦，柳七亦因此名噪一時。

   據說當時正覬覦宋朝的金主完顏亮聽聞這首詞后，對錢塘的富庶垂涎三尺，“遂起投鞭斷流，立馬吳山”的野心，由此可以看出這首詞影響之大。

   “孫大人中秋佳節，晚生柳七多有叨擾。”

   “柳七，快快請坐，一曲望海潮，相見恨晚！”

   “不知孫大人與王禹偁私交如何？”

   “甚好，緣何提起？”

   “家父與王禹偁乃至交。”

   “請問令尊？”

   “柳宜。”

   “失敬，原來是贊善大夫公子，難怪才情出眾。此番過錢塘，也是京城趕考？”

   “正是，還請大人多多提攜。”

   “后生可畏，太祖英明，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以你之才學，定能高中。”

   眾人入席一同賞月，舉杯換盞不亦樂乎。

   “柳公子，可知錢塘江大潮？”

   “八月濤聲吼地來，頭高數丈觸山回。須臾卻入海門去，卷起沙堆似雪堆。晚生滯留杭州，陶醉在天堂一樣的景致中。拙作望海潮醞釀之初到江邊觀賞過，不過聽人說農歷八月十八最大，海寧縣鹽官鎮東南的一段海塘為第一佳點。百年來錢塘江以其奇特卓絕的江潮，不知傾倒了多少文人騷客。”

   “嗯，柳公子有心了。”孫大人一捋胡須道，“錢塘江觀潮都是千古流傳的，而千百年來，錢塘江以其奇特卓絕的江潮，不知柳公子可否愿意與老朽一同觀潮？”

   “能與孫大人同往，晚輩之幸。”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5 20:56:29

第5章皇恩浩蕩佑承恩  河下酒樓品淮揚

      卻說這天打銅巷吳府張燈結彩，夫人精心呵護承恩。吳老爺吩咐下人照顧好夫人月子。
   “老爺你就放一百個心，我這就叮囑廚房調整萊譜，同心協力服侍好夫人月子，保證把小少爺養得白白胖胖的。”李管家唯唯諾諾地說道。
   “伺候好了，有賞。”吳老爺特地又贅了一句。
   “老爺你瞧好吧。”
   吳老爺布置好了一切，他又向店里走去。河下大街水巷里的居民，大多經營著巷名中所列的行當，如銷售銅器、鐵件，石灰、衣物等日用商品。
   吳家處在這環境之中，也跟著經營著一些小商品。當經商有了余利，生活狀況有所改善，吳家便開始重視教育，希望子孫能夠進入仕途，光宗耀祖。
   吳承恩的曾祖吳銘曾做過浙江紹興府余姚縣（今余姚市）的縣學訓導，而他的祖父吳貞則做過浙江杭州府仁和縣（今杭州市）的縣學教諭。教諭實際上就是縣學的校長，訓導則低一級。
   訓導和教諭的收入很低，且遠離家鄉，顛沛流離。在吳承恩父親吳銳四歲之時，其母梁氏就曾帶著他一起去仁和縣，而未過數月，吳承恩的祖父吳貞竟病死在仁和縣任上。
      梁氏無奈，只得帶著四歲的孤兒吳銳回到淮安。此后，吳家家境越來越窮，以至于吳銳到了上學的年齡也不能上學，只能進入教育條件較差的社學讀書。他母親怎么也沒想到，吳家兩代人讀書為官，到了第三代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
   但是吳銳聰明懂事，不但課上能專心聽課，而且讀書也很刻苦。吳銳在社學結束學習之后，家庭經濟條件窘迫的他便沒有再繼續讀書，直到二十歲之時，便和小商人徐家的女兒成了親。
   徐家世代以賣花邊花線一類小商品為生，婚后吳銳承襲了徐家的產業，也成了小商人維持生計。
   今日承恩出世吳老爺自然笑得合不攏嘴，回想著剛才縣令說什么文曲星，實在太可笑了，他不由搖搖頭嘆息道：“大人啊大人，我吳家哪有那個運氣啊？”
   可他內心深處當然不甘，吳家到了他這一代時家道中落，與官家無緣了。這也是他給兒子取名承恩的良苦用心，渴望皇恩浩蕩眷顧吳家。可他更知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吳老爺當然想不到他這個兒子吳承恩，后來承恩雖飽讀詩書，官樣文章寫得一點也不差，可卻屢試不中，讓他在河下街顏面盡失。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話說霍大人中午多貪了兩杯，加之上午穿著官服徒步河下古鎮走得累了，故而酒足飯飽之后昏昏而睡。
   “卿御淮揚酒家”果然名不虛傳，三層樓賓客如云，平常不提前三天，根本定不到位置。今日縣太爺蒞臨，老板立即打開備用廳，這不得不讓人佩服宋老板的精明。
   下午伙計們忙完客人，收拾好一切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宋老板一個人關上門盤著賬。中午縣太爺這一單表面是虧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賺大了，一是食客們知道縣太爺作客卿御淮揚酒家，必然傳遍十里八鄉，二是縣太爺在詩墻上留下墨寶，且不講詩寫得如何，單憑這兩點今后勢必客流如潮。
   現在縣太爺還在后院客房里睡著午覺，宋老板自當好生伺候，說不定哪回縣太爺一高興再光顧，那酒店生意更紅火了。想到這里，宋老板眉毛上翹，他得意地端起紫砂壺細細品味起來……
   也不知道何時，宋老板也許是太累了，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一陣猛烈的敲門聲把宋老板從睡夢中驚醒，他揉了揉雙眼責罵了自己一句后大聲回應：“別敲了，來了，來了！”
   “宋老板，怎么到現在才開門，大人呢？”師爺一頭闖進來氣急敗壞地問。
   “師爺不好意思，睡著了，霍大人在后院呀。”宋老板說著拿起一錠銀子塞到師爺手上，“今后還請師爺多多美言。”
   師爺笑了笑穿過通道來到了后院，他徑直走向客房在門前站住，整理一下衣冠后輕輕敲門：“大人，大人，天色不早，打道回府吧。”
   可是門里無人回應，于是師爺又敲門重復了一遍，讓他奇怪的是還沒有回應。他一腳揣開門，霍大人在床上正打鼾。
   黃酒好喝，可是喝醉了難醒。師爺上前推了推大人，霍大人終于慢慢睜開眼睛：“這是哪？”
   “這是河下。”
   “什么？”霍大人一骨碌爬起來，在師爺幫助下快速穿好了官服。
   宋老板連忙打好井水端到面前：“霍大人，請。”
   看到老板縣太爺徹底清醒過來了：“宋老板，卿御淮揚酒家名副其實，本官會替你美言的。好了，感謝盛情款待，告辭了。”
   “霍大人請，歡迎縣太爺再次賞光。”老板躬身相送。
   太陽早已西沉，天色竟然都暗淡下來了，霍大人這才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失態了。一行人沿湖嘴大街由北向南，巷子里燈光搖曳，點亮了大街小巷，人們的臉上也因此亮堂堂的。
   商家們早已大紅燈籠高高掛了，他們吆喝著招呼著南來北往的客人們，不知不覺中快到古鎮南入口御碼頭了。
   河堤上孩子們追逐聲吸引了縣太爺一行的目光，淡淡的月光下，一群螢火蟲迎了過來，它們一閃一閃的，與里運河中漁火遙相呼應。看著水中搖搖晃晃的燈火，耳邊傳來運河水潺潺流淌的聲響，縣太爺脫口而出：“好一幅美妙的夜景圖啊。”
   “霍大人請上轎！”師爺猛地合上折扇。
   “慢著，你們聽！”正欲上轎的縣太爺落下前腳。
   師爺靜下來，一行人隨著縣太爺手指方向看去，果然運河里一條紅船上傳來婉轉悠揚的琵琶聲。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此情此景霍大人詩興大發，他吟唱起白居易流傳千古的《琵琶行》，“本官好久不聞絲竹聲了，師爺帶路。”
   “是，大人！”師爺知道大人興致來了，他豈敢不從？
   向著河岸走去，河面上停泊的既有長長的拖隊，又有形單影只的大小船只。
   紅船顯然發現了岸上有人靠近，船家長篙一撐紅船慢慢從運河中靠了上來。霍大人看到船頭一個二八佳人手持琵琶，一曲《十面埋伏》彈得淋漓盡致，讓大人想起了許許多多。
   他情不自禁地吟誦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師爺悄悄說：“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家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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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5 22:44:44

第5章一曲新詞喚記憶蒼天有眼再相逢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出了孫府，柳三變已經喝得晃晃悠悠，可他口中念念有詞，小石頭擔心地守在三少爺身邊，生怕他有個閃失。小石頭已至舞勺之年，比柳公子小不過五歲。
   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柳七望著空中皎潔的月亮，更加思念心上人云容：“我的容妹，你讓哥找得好苦，你到底在哪里啊？”
   突然，柳七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
   “三少爺，你怎么了？”小石頭一看主子鼻孔流血，嚇得半死，連忙到江邊取水替他擦洗。
   鉆心的疼痛讓柳七對著滾滾奔流的長江高喊：“云妹，云妹……”
   身在美仙院的云容突然感覺動心口一陣絞痛，她的柳哥來到了杭州，而她卻一無所知，她更不知道的是柳三變癡心不改，此番來杭其實就是尋她而來。
   柳七當然更無從知曉，他朝思暮想的云容妹妹此刻已隱姓埋名，藝名蟲娘，成了美仙院的頭牌歌妓，不過她始終賣藝不賣身。
   杭州城內大大小小的院、館、閣俯拾皆是，歌妓們競相爭奪新填的詞。
   “這個柳七，可是炙手可熱的填詞高手，那個陳師師更紅了。蟲娘，望海潮的故事知否？”
   春娘繪聲繪色地把市井之中神乎其神的傳聞，說給姐妹們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正在化妝的蟲娘聽了柳七這兩個字，她驚惶失措奔將過去，一把奪過姐妹手中的詞。
   “柳七，你莫不是我的七哥？”蟲娘眼角濕潤了。
   “你的七哥？”姐妹們聽罷大吃一驚，看著蟲娘失魂落魄的舉止也不好說什么，只好悄悄帶上門化妝去了，夜幕已經降臨，得抓緊，不然又要挨罵了。
   蟲娘走到窗前，她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似乎比昨天還圓了不少。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福建崇安那段刻骨銘心的時光，柳哥和青梅竹馬的她《笠翁對韻》的情景。
   “云妹，今天我教你對對子。”
   “只要和七哥在一塊，我什么都愿意。”
   “我也是，那我考考你，天對地，雨對風……”
   “大陸對——”
   “長空。”
   “赤日對——”
   “蒼穹。”
   “云妹，考你一個難的。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
   “鳳翔臺上，紫簫吹斷美人風。”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
　　兩小無猜的他們就這樣擦身而過，不過讓她更痛心的是七哥隨父下揚州后，自己痛失雙親，不得不賣身青樓，從此只能與她深愛的七哥斷了鴻雁。
   “七哥，容妹配不上你！”蟲娘失聲痛哭……
   “蟲娘，蟲娘。”醉紅院鴇母笑嘻嘻地推開門，蟲娘連忙擦拭臉上的淚水，一轉身微笑迎了上來。
   老板娘抓住蟲娘的手說：“剛才衙門孫大人差人發來請帖，邀請你明天一同觀潮。”
   “鴇母，這兩天我身子有恙，推了吧。”
   “蟲娘，你可別犯糊涂，這是多少人打破頭都得不到的恩點。”
   “鴇母讓別的姐妹去吧。”
   “什么？孫大人眼里看重的是你蟲娘，別人哪敢頂替，不想活了是嗎？”
   “這可怎么辦？去吧，你有恙在身，不去又要得罪孫大人，愁死我了。”鴇母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哎，蟲娘聽官差說昨晚獻詞給孫大人的那個什么七來著？”
   “柳七，怎么了？”
   “對，這個柳七明天也陪大人觀潮。”鴇母眉飛色舞道。
   蟲娘聽了又驚又喜，喜的是就要看到她心愛的七哥，再一想見面了，七哥還能認識她嗎？
   蟲娘知道七哥他到了舞象之年，已有十八，而她自己已值碧玉年華。虛度了春秋八載，我還能認得七哥嗎？
   想到這里，蟲娘的心跳突然加速，但她故作鎮靜地對鴇母說：“我知道鴇母平常待我不薄，倘你為難，蟲娘就勉為其難吧。”

   “真的嗎？”
   “當真。”
   鴇母聽了樂呵呵地下樓去了，蟲娘翻箱倒柜找到了八年前的裙子，她下樓向裁縫店走去……
　　此番來到杭州，柳七開闊了眼界。他坐在燈下繼續讀書，一直到子夜才安睡。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聽到第一遍雞叫，柳七從床上彈起，冷水激面后坐下又開始了他一天的晨讀。桌上的座右銘他始終牢記，母親劉氏的諄諄教誨他更是記憶猶新。眼前他是小有名氣，然燕雀焉知鴻鵠之志，游覽武夷山時母親的提醒如雷貫耳……
   小石頭買來了早飯，當那黃亮亮的油條香味飄進他鼻孔的時候，他這才發覺自己早已饑腸轆轆了。
   “少爺吃早飯了。”
   “嗯，一起吃。”
   “少爺，我們盤纏已經用了一多半，進京趕考時間還有不短，今后銀子要省點花才行。”小石頭吞吞吐吐地說。
   “銀子的事不要你操心，本少爺心中有數。”
   白天，主仆二人不離亨通客棧，柳七一心只讀圣賢書，他知道柳家乃官宦之家，父親飛黃騰達，現在是他柳門三絕光耀門眉的時候了。
   俗話說，朝里有人好做官，柳七心里更知道靠裙帶關系難長久，只有靠自己勤奮苦讀換來的功名才安穩，才能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
   有道是天上方一日，人間已千年。
   柳七置身書海，已經忘乎所以，不經意間已經到了和孫大人約定的時間了。
   小石頭不愧是個計時高手，要不是他提醒三少爺就要爽約了，也就會錯過與他心尖上的容妹相見的機緣。
   根據事先約定，柳七不去衙門直奔錢塘江邊，他與孫大人在聽潮閣相見。
   今日驕陽似火，集市上車水馬龍，人們無不在談論今日觀潮之事，主仆二人雇了輛馬車直奔聽潮閣……
   沿著江岸疾行，柳七一掀布簾，茫茫錢塘江一浪高過一浪，遠遠就看見江中一條游龍向前推進，直奔聽潮閣。
   錢塘江南岸蕭山南陽的赭山美女壩和海寧市的鹽官鎮為觀看錢江潮最佳地點，在美女壩觀賞的主要是蔚為壯觀的“回頭潮”。
   清費餳璜《廣陵濤辯》云：“春秋時，潮盛于山東，漢及錢塘潮。”
   唐、宋以后，潮盛于浙江，蓋地氣自北而南，有真知其然者”。錢塘潮比廣陵濤出現的時間晚一些，至遲在東漢就已形成。王充《論衡·書虛篇》“皆立子胥之廟，蓋欲慰其恨心，止其猛濤也。”
   拾級而上來到了聽潮閣頂層，只見寬闊的觀潮口前孫大人一行正興致勃勃地聊天，一旁美女如云，柳七一看只有陳師師認得。
      “孫大人，晚生緊趕慢趕，還是讓大人捷足先登。”
      “諸位，我給大家介紹，這位后生就是長調的后起之秀柳七柳公子。”孫大人笑著拉過柳公子說。
   柳七還禮之間，突然發現美人中有一位似曾相識，特別是她一襲長裙和當年的容妹一模一樣。
   他突然愣住了，直勾勾地盯住那女子，語無倫次地問道：“請問，這位是……”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8 15:25:44

第6章蒼天不負癡情人江岸傾訴雪成堆

   眾人也驚呆了，孫大人一楞，大家看著眼前一對才子佳人癡情男女演繹著重逢的催淚一幕。他心想難怪蟲娘至今守身如玉，原來她的情郎是柳七，好癡情的女子啊。

   “七哥。”那女子聲音顫抖著，身體不由自主走上前。

   “容——妹——”柳七怎么也不敢相信，他朝思暮想的容妹竟然在聽潮閣相逢。

   一雙手握在一起，喜極而泣的淚水放縱奔流，他們全然忘記了周圍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小石頭在一旁高興極了，多年來他跟在三少爺身邊，他知道少爺心里的那份苦。

   “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一邊錢塘江大潮，一邊才人佳人喜相逢，本府略備薄酒，請入席。”孫大人反應敏捷，快速圓場。

   柳七和蟲娘擦干眼淚拱手作揖：“多謝大人。”

   陳師師看了眼前一幕艷羨不已，她真恨自己不是蟲娘，柳七如此重情重義的男人，普天之下有幾個？

   后來柳三變寫了一首詩，贈與蟲娘。

《木蘭花》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

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吹蓮步緊。

貪為顧盼夸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

坐中少年暗銷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酒過三巡，陳師師率先登場助興，只見她輕撫琵琶，吟唱出柳七的望海潮。端的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她高超的技藝，與窗外滾滾而來，驚濤拍岸的錢塘江大潮配合得天衣無縫。

   今天最開心了當然是柳七，八年的相思，九十六個月的等待，終于和容妹在這茫茫人海中重新牽手。他感覺容妹一點沒變，還是八年前和他吟詩作對的容妹。

   其實，此時此刻他的容妹心中就像這一波一波的錢塘大潮一樣，波瀾四起。七哥果然沒有變，他還是她心中那個七哥。

   她不好意思再看柳七，但是她在心中千萬次地感謝上蒼的眷顧和憐惜，讓我和七哥在這杭州相遇。

   此刻再多的不幸，再多的苦難都成為過往，都成為此時她與柳七重逢的鋪墊。

   七哥啊七哥，這輩子妹妹要與你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蟲娘獻一曲。”

   蟲娘上前施禮，古色古香的古箏放在案子上，轉弦開嗓她唱的是七哥的望海潮。聽潮閣里安靜極了，只聽到江面上傳來的波濤撲岸聲。

   少頃，行云流水一般的旋律如潮水般襲來，那排山倒海的氣勢讓人驚艷。鋪陳后蟲娘那甜美的聲線吟唱，以點帶面，明暗交叉，鋪敘曉暢，大開大闔，波瀾起伏，眾人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歌罷驚四座，萬里錢塘爭潮汐。座中泣下誰最多，崇安三變青衫濕……

   過了午時一聲聲巨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們透過窗口向江面看去。一波浪潮過后，下一輪江潮還沒有來，江塘大堤上早已人山人海。大家昂首東望，等著，盼著，就像等待著熱戀中的情人……
   潮，終于來了！
   那條白線很快向人們撲來，戰線逐漸拉長，由細變粗，很快橫貫整個江面。再近些，只見白浪翻滾，形成了一堵八米多高的水墻。
   大潮越來越近了，猶如千萬匹白色戰馬齊頭并進，浩浩蕩蕩地奔將過來；那聲音如同山崩地裂，仿佛江岸都被震得顫動起來，聽潮閣竟也搖晃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潮水就像脫疆的野馬奔了過來，只聽嘩嘩嘩，雄赳赳昂昂地奔了過來。
   有幾個膽大的不聽勸告非要靠近江邊觀潮，可他們馬上被蜂擁而來的大潮窮追得一路狂奔，轉瞬一個個變成了落湯雞，成了眾人的笑柄……
   “啊，太壯觀了！”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此時此刻，旅人們一個個看得眼睛都直了……
   柳七和蟲娘此刻他倆無心觀賞看前的錢塘江潮，他們的內心的潮水遠比這大潮洶涌得多。八載的思戀化作一腔情思，他們多想逃離聽潮閣一訴離愁別緒。
   可是他們不能，不能讓孫大人難堪，不能讓在座的把他們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

   “多謝孫大人錯愛，我等就此別過。”浩浩蕩蕩的錢塘大潮波瀾壯闊的時段過去了，眾人起身向孫大人辭行。

   “孫大人，我特別感激你讓我朝思暮想的容妹在聽潮閣重逢。今后，只要大人不棄，枊七定盡犬馬之勞。”柳七特意留到最后，他由衷表達心情。

   “柳公子言重了，你我一見如故，我們忘年之交但愿公子不要嫌棄老夫才是啊。”

   “豈敢豈敢，大人請。”兩人恭送孫大人上轎……

   容妹拉著七哥的手，漫步在江岸上。終于可以單獨相處了，兩個人如釋重負。柳七坐在江堤上，容妹靠在柳七的懷里，兩個人有說不盡的知心話，八載相思如同眼前綿綿江水一樣連綿不絕。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

   “長空。”

   “赤日對——”

   “蒼穹。”

   “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

   “鳳翔臺上，紫簫吹斷美人風。”

   “錢塘江岸，身無彩鳳雙飛翼。”

   “聽潮閣上，心有靈犀一點通。”

   “容妹。”

   “七哥。”兩個人再次緊緊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容妹，當年我回到崇安尋你，卻不料云府已人去樓空，聽一老者說，我才知道云大人他被奸人所害，遭遇不測。云夫人竟然也……”

   “七哥，當年我不足十歲，父母雙亡，你知道父母就我一個子嗣，只身來到杭州舉目無親，這才被迫賣身葬父母。”

   “容妹受盡的折磨，七哥心力交瘁，卻尋你不見，你知道漫長八載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少爺每天就兩樣事情，一個是讀書，一個是想小姐。”小石頭實在忍不住插嘴道。

   “這次我告別母親一是進京趕考，二是為了找你。因為我聽說你在杭州，所以我才……”

   天色暗了下來，蟲娘站起身說：“七哥，云容這輩子只鐘情于你。我知道，此行你為的是博取功名，那是男兒立身之本，我父母的仇你不要掛記在心，真的將來你發達了，有能力說上話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容妹所言極是，七哥自然不會那么莽撞。要扳倒這樣的大惡人談何容易，確須從長計議。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吧。”

   坐上馬車，小石頭知趣地和車夫坐到一起，他知道少爺日思夜想的小姐今天才重逢，讓他們再說說知心話。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9章汴河直下至皇都且作新詞玉樓春

   話說柳三變和云容依依惜別，春秋八載的別離不但沒有讓他們的感情變淡，反而變得更加醇厚。這就像美酒一樣，越放得久越醇香撲鼻一樣。
　　昨夜的溫存柳七歷歷在目，云容將自己徹底托付給了她最愛的七哥。那片刻纏綿悱惻的記憶，不時在蟲娘心頭浮現，一朵朵紅云不經意間從她的左臉飄過右臉。
   一個弱女子遭遇父母雙亡，萬般無奈賣身青樓，卻能入污泥而不染。這完全得益于云容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特別是樂器成了美仙院最賣座的金字招牌。
   那晚作別七哥后，蟲娘撫琴吟唱情郎為她量身定做的新詞，臺下臺上無不為之動容，叫好聲不絕于耳，姐妹們祝愿柳公子前來迎娶蟲娘的那一日。
   臺上覬覦蟲娘的公子王孫們聽了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他們心中充滿了嫉妒恨，可一到晚上兩條腿情不自禁就來到美仙院。
   再說柳三變一路北上來到“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蘇州。蘇州因城西姑蘇山而得名，是江南著名的魚米之鄉。
   蘇州地處江蘇省東南部、長三角中部，是揚子江城市群重要組成部分，東傍上海，南接浙江，西抱太湖，北依長江。全市地勢低平，平原過半，四季分明，雨量充沛，種植水稻、小麥、油菜，出產棉花、蠶桑、林果，特產有碧螺春茶葉、長江刀魚、太湖銀魚、陽澄湖大閘蟹等馳名江浙。
   蘇州園林溯源于春秋，發展于晉唐，繁榮于兩宋，全盛于明清，蘇州私家園林始建于公元前六世紀。
   春秋時代吳王宮苑多建于太湖山水之中，是蘇州古典園林的發端。春秋戰國時期，吳王建城前后已有苑囿。包括夏駕湖、長洲苑、華林園、梧桐園、吳宮后園、姑蘇臺、虎丘、郊臺、館娃宮、鹿苑等苑囿。
   接下來幾日，柳七穿梭于精美的園林之間，用心體會蘇州園林藝術。他品嘗蘇州的小吃，感受姑蘇的風土人情。
   宋代，蘇州造園活動活躍，形成一個高峰時期。造園融入寫意山水藝術。除城區內的私園外，郊外先后出現私家園林別墅。蘇州園林運用獨特的造園手法，在有限空間里，通過疊山理水，栽植花木，配置園林建筑，并用大量匾額、楹聯、書畫、雕刻、碑石、家具陳設和各式擺件等來反映古代哲理觀念、文化意識和審美情趣，從而形成充滿詩情畫意的文人寫意山水園林，使人“不出城廓而獲山水之怡，身居鬧市而得林泉之趣”，達到“雖由人作，宛若天開”的藝術境地。

蘇州古典園林是文化意蘊深厚的“文人寫意山水園”。其建筑布局、結構、造型及風格，都巧妙地運用了對比、襯托、對景、借景以及尺度變換、層次配合和小中見大、以少勝多等種種造園藝術技巧和手法，將亭、臺、樓、閣、泉、石、花、木組合在一起，在城市中創造出人與自然和諧的居住環境。構成了蘇州古典園林的總體特色。
他醉心于山水之間，不覺詩興大發。

雙聲子·晚天蕭索

     晚天蕭索，斷蓬蹤跡，乘興蘭棹東游。三吳風景，姑蘇臺榭，牢落暮靄初收。夫差舊國，香徑沒、徒有荒丘。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想當年、空運籌決戰，圖王取霸無休。江山如畫，云濤煙浪，翻輸范蠡扁舟。驗前經舊史，嗟漫載、當日風流。斜陽暮草茫茫，盡成萬古遺愁。

   不久入揚州，柳公子無心在在逗留，留下一首詞。

臨江仙·鳴珂碎撼都門曉

鳴珂碎撼都門曉，旌幢擁下天人。馬搖金轡破香塵。壺漿盈路，歡動帝城春。

揚州曾是追游地，酒臺花徑仍存。鳳簫依舊月中聞。荊王魂散，應認嶺頭云。

   柳三變在蘇州停留數日，他馬不停蹄沿著汴河直奔北宋都城汴京（今日之開封。）
   北宋時期設有四座都城，首都是東京開封府，另外的是三座陪都，即西京河南府（今河南洛陽）、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北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
   首都東京城內有四條寬闊筆直的大道，稱作“御路”，作十字形相交，分別通向外城的南薰等四正門道旁有人行道、水溝及綠化地。從大道又分出若干縱橫交錯的道路，多呈直角相交，將城區劃分成若干方格形稱作“坊”的居民區商市則設于內城宣德門至州橋以東的潘樓街土市子及相國寺一帶。
   西京河南府，北宋時期作為西京的洛陽是全國文化中心，設有全國最高學府國子監，名相大儒云集洛陽。朝中重臣多居洛陽，僅洛陽籍名相就有趙普、呂蒙正、張齊賢、溫仲舒等。
   因宋州是趙匡胤的龍潛之地，所以他定都開封，其他均為陪都。又過了幾天，主仆二人終于來到了天子腳下。
   即刻被都城的繁華所傾倒。天子腳下，皇帝身邊，這里只有他想像不到的。
   當天晚上主仆二人找了一個客棧安頓后，就到市面上找吃了。其時正值初冬，熱鬧的街道上小吃遍布，茶館、說書、唱戲、玩雜耍的隨處都是。
   市大夫之流則隱姓埋名，相約到青樓喝酒聽曲。小石頭好奇地張望著，他興奮地跟在主人身后，快樂的就像一條魚放進了清澈見底的水里。
   宋太祖趙匡胤實行重文輕武的治國策略，曾告誡部下：“人生駒過隙爾，不如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
   在這種及時行樂思想的影響下，士大夫之家夜夜歌舞，富商顯貴一擲千金，皇室貴胄更是奢靡以及。
   朝廷取消了宵禁，到了晚上北宋的娛樂場所就光彩照人。北宋承平日久，都城繁華極盛：元宵，皇帝與民同樂；清明，郊外踏青；端午，龍舟競渡；汴京風情，紙迷金醉。
   皇都元夕這天，狂歡盛況空前。華燈寶炬，金翠耀目，月色花光，歌吹沸天，好一派節日風光。
   其夕“金吾不禁”，任都民仕女盡情游賞玩樂，自稱“才子詞人”的柳三變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寫了這首歌詠太平氣象的玉樓春。

玉樓春·皇都今夕知何夕

皇都今夕知何夕。特地風光盈綺陌。金絲玉管咽春空，蠟炬蘭燈曉夜色。

鳳樓十二神仙宅。珠履三千鴆鷺客。金吾不禁六街游，狂殺云蹤并雨跡。

   連日來的舟車勞頓，柳七漸漸淡了對云容的思戀，可他哪知道，身在杭州的蟲娘卻不分白天黑夜思念著她的七哥。有了肌膚之親后，蟲娘置身于酒池肉林中，越發想第一次給她恩澤的柳公子。夜深人靜之時，蟲娘獨守空房，淚雨滂沱。
   而柳七自知遙遠的溫柔解不了近愁，懷鴻鵠之志踏入京師之地。讓他始料不及的是這里的青樓林立，詞的需求量大得驚人。
   市大夫中不乏宋詞名家圣手，可他們恥于為青樓作詞。
   初到汴京的柳七覺得一邊繼續苦讀備考，一邊作詞“養家糊口”也沒什么不妥……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7章心潮澎湃別云容立身仕途志更堅

　　馬車疾行，車廂內容妹小鳥依人躺在柳七的懷里。這么多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期盼這雙堅強有力的肩膀的出現，特別是在她孤獨無依的長夜里。
　　父母遭遇不測，原本無憂無慮的云容一下子從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淪為生活最底層青樓歌妓，巨大的反差讓云容的人生一下墜入谷底。
         她由衷感嘆道：“夢里繁華，飄忽枕中之客。”
         “壺中日月，安閑市上之仙。”柳七對曰。
         “豪客尋春，南陌草青香陣陣。”
         “閑人避暑，東堂蕉綠影搖搖。”
      柳七知道容妹表面上是和他回憶童年，其實是在提醒自己她身處難境，出淤泥而不染談何容易？
         可憐自己一無功名在身，能給容妹一個安穩，二無萬貫為容妹贖身。
         “容妹再等等，容七哥時日，他日科舉我一定考取功名給容妹一個周全。”
         “七哥，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
         “噓，容妹，那么多揚眉吐氣的日子等著我們，今后不許再提這個字。”
         “嗯。”
      馬車來到了美仙院前，云容和柳七依依不舍作別，夜幕下的杭州熱鬧非凡，美仙院門庭若市。
         “少爺，我們還回客棧嗎？”
         “不，就在路邊吃一口。”柳七說著走向夜市小吃。
      “公子，吃點什么？”
      “來兩碗刀削面。”
      “兩碗刀削面，公子請坐。”攤主笑容可掬。
      “你們聽說沒，這美仙院的蟲娘和那填詞高手柳七，原本青梅竹馬，美仙院要火啊。”一旁有人議論。
      “那柳七為啥不給她贖身？”

      “說你笨還不信？”旁邊一位食客說得頭頭是道，“那柳七自幼飽讀詩書，他從武夷山來杭州為的是什么？”
      “考取功名唄。”
      “這不就對了嗎？”那位食客繼續分析道，“柳公子他一個生瓜蛋子，要錢沒錢，要名沒名，他拿什么給蟲娘贖身？”
      “還真是的，贖身錢可不是三瓜兩棗的，那可是一大筆錢啊？！”
      “把你賣了肯定不夠。”
      “去你的。”
         聽著人們的議論，柳七心里萬分煎熬。是啊，科舉考試遙不可及，自己唯有苦讀圣賢書，等待時機了。
         容妹，七哥委屈你了，你一定要等著我，等我……
         北宋年代凡是有政治抱負的文人，或者說想要躋身官場往上爬的人，他們都會遠離風月場所，樹立一個良好的道德形象。即使去了，勢必要想盡一切辦法隱藏身份。
         故此，吃罷晚飯，柳七只能悄悄進入美仙院，混在熙熙攘攘的看客人堆里，一睹蟲娘醉人的風采以解相思之苦。
         時辰已到，蟲蟲在癡迷男人的尖叫聲中走上前來，她身著白色綾羅綢緞，一條長長的辮子垂在后背，月光灑在容妹向上，再加上幾盞紅燈籠，把容妹映襯得越發光彩照人。
         今晚，她既不彈古箏，也不彈古琴，臺下男人們越發疑惑了：“蟲蟲今天怎么什么樂器也沒帶上來啊？”
         正遲疑間，但見蟲娘拿出一個塤，臺下瞬間寂靜無聲。因為，從來沒聽說過蟲娘會吹塤。
         《妝臺秋思》描寫昭君初至塞上、臨流梳妝顧影自憐，引起淡淡鄉愁。
         塤，遠古而有著幾分神秘的塤。高古雅逸的塤，本質上是高古滄桑的，是凄清孤寂的，是遠絕塵俗的，是神秘蒼涼的。七竅玲瓏心，悠悠凄絕意。
         聽著容妹演奏塤，柳七淚如雨下，臺下不少男人也在悄悄抹眼淚，如泣如訴的旋律不知賺取了多少游子的眼淚？
         他自然地想起了小時候容妹就給他吹的這個曲，當時柳七說：“容妹別吹這個了，太悲涼了。”
         誰想到八載冬夏，當年那么心高氣傲的容妹居然歷盡滄桑淪落風塵，情何以堪？
         顯然，容妹知道自己今晚一定會來捧場。所以，才拿出絕活。女為悅已者容，容妹用心良苦。
         這更加激發了柳七的雄心凌志，為了母親的希冀，為了家族的榮譽，更為了他朝思暮想的容妹，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負時光不負卿……
　    他準備離開美仙樓，執著科舉一定要出人頭地。
         小石頭在外等候著，突然他發現少爺郁郁寡歡的走了出來。年少的她雖然不懂這男女之事，但是在她稚嫩的心里，只要少爺能開心他就最開心。
         柳三變的心還在蟲娘身上，他舉頭遙望蒼穹，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
         愛情的魔力是巨大的，她可以成就一個男人，也可以毀掉一個男人。
         回到客棧，柳三變很快從思戀中抽身而出，一頭扎進書里，古人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當然，柳七深喑此理。要想和容妹長相廝守，就一定要博取功名，那時才能實現諾言，上對得起父母，下對得起守身如玉的容妹。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8章莫道十年寒窗苦幾回飲散良宵永

　　望著案頭的座右銘，柳七想起在家時每天學習到深夜，日復一日，常常忘記了進食與休息，每每都要母親來提醒他，他才知道天已經深了，該入眠了。
　　他更知曉父親柳宜之所以給他取名柳三變，是源自《論語》中的君子有三變：遠望莊重，近觀溫和，言辭凜然。父親期望他成為經國治世的君子，所以他一直想活成父親期盼的樣子。
   孫大人和柳七成了忘年交，常常邀柳七進府敘舊。他們的感情也越走越近，柳七知杭州有孫大人錯愛，自然求之不得。
   但他知道萬官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故而，柳七偶爾進去孫府，當然，還有一個地方他不能不去，美仙院。
   每天如果不去和蟲娘幽會，柳七覺得還不如殺了他……
   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的詞一寫出，首先給蟲娘，所以美仙院門前車水馬龍，院內人滿為患。
   景德元年孫何還京太常禮院，柳七作詞《玉蝴蝶·漸覺芳郊明媚》，追憶陪孫何游樂情事。

玉蝴蝶·漸覺芳郊明媚

　　漸覺芳郊明媚，夜來膏，灑塵埃。滿淺桃深杏，露染風裁。銀塘靜、魚鱗簟展，煙岫翠、龜甲屏開。殷晴雷，云中吹，游遍蓬萊。
　　徘徊。集旟前后，三千珠履，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春臺。好雍容、東妓，堪笑傲、北海尊罍。且追陪，鳳池歸去，那更重來。

   在這人間天堂，柳七一邊讀書，一邊作詞，漸漸地市井之內各青樓千金求其一詞。然人生一世，知己難尋。孫大人此去汴京赴任，悵然若失的柳七站在汴河邊不停揮手。孫大人的離去，也讓柳七有了離杭念頭。
   青樓對柳詞表現出的熱情，柳七自然來者不拒，有道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正好補足盤纏虧空。小石頭看到少爺不當官也能掙到白花花的銀子，笑得合不攏嘴巴。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枊七恨不得永遠留在杭州，留在千辛萬苦才相逢的容妹身邊。天天執手吟詩作對，聽絲弦賞天籟。
   可是，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生子們一個個經杭州北上汴京，柳七又怎不心馳神往呢？
　　一日又見蟲娘，柳七對她說：“容妹，科舉我志在必得，故杭州我不能久留。”
　　蟲娘聽了心里一驚即刻梨花帶雨，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容妹，別傷心。哥哪里舍得走？”柳七從云容身后將她攬在懷里，耳鬢廝磨間套在她耳邊說，“可是，我們要長廝守七哥必須考取功名，那樣我們就可以真正地雙宿雙飛了，容妹你說是不是？”
   “七哥，我就是舍不得你走。八年光陰虛度，我們才有這幾日快樂時光。但是，我知道，七哥是為日后作長遠打算，再舍不得也得舍。唯念七哥不要忘了我？”
   “容妹，我怎么會？”
   此情此景，才思敏捷的柳七一首新詞從心中流淌：“容妹，筆墨伺候。”
   蟲娘心有靈犀立即鋪下宣紙，柳七一擼袖子，手中的筆如游龍一般一氣呵成。

集賢賓

   小樓深巷狂游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幾回飲散良宵永，鴛衾暖、鳳枕香濃。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近來云雨忽西東。誚惱損情悰。縱然偷期暗會，長是匆匆。爭似和鳴偕老，免教斂翠啼紅。眼前時、暫疏歡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個宅院，方信有初終。

   “好詞。”蟲娘看了贊不絕口，玉唇吻在了柳七臉上。
   柳七心中大喜，他回身抱起云容，直奔素帳。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一對有情人陷入溫柔鄉里，享受愛情的甜蜜。八年的相思，八年的等待，八年的含辛茹苦，盡在云容撕心裂肺的叫聲中釋放……
   柳七知道容妹一直為他守身如玉，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相見？
   兩人共赴巫山之后，云容坐在古琴旁，開始練唱七哥為她作的新詞。
   琴聲幽遠，歌聲憂傷。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容妹知道，此一去山高水長。她和七哥再次重逢，談何容易？然而她深信不疑的是七哥和她的情意篤厚，七哥他日得了功名一定會來杭州，那時待作真個宅院，方信有初終。
　　汴河水悠悠，幾只船兒點綴著河面。瑟瑟寒風中，云容執著柳七的手，久久不肯松開。
　　“客官，開船了。”艄公又催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容妹，你回吧。”
   “七哥，我等你。”看著心上人就要遠去，云容什么也不管不顧了，她站在河岸大聲說道。
   柳七聽了心中不是滋味，他心里知道汴京必須盡快前去，無盡的事在等著他呢。
   昨日的溫存余溫尚在，可今日就此別過各西東。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汴河天際流。
   多情的柳七離開了杭州，奔向心中的圣地汴京。站在船頭盯著岸邊倩影，直到拐彎他才不得不收回視線。
   此時的柳七已過弱冠之年，一心想考取功名的他望著汴河水，思緒萬千。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魚和熊掌不能則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冷靜下來他想到了孫大人，到了汴京萬一有什么，可以找他這個忘年交……
   杭州離汴京三百多里，幾日后一天傍晚柳七終于到了汴京。若說杭州已讓柳七大開眼界，那么當他踏上汴京地界的時刻，第一次來到京城的柳七被眼前繁華的都城徹底征服了。
   走在京城的道路上，柳三變才真正懂得什么是汴京都城。
   大宋都城汴京，共分為“皇城”“內城”“外城”，外城的周長更超過了五十里，城市骨架非常大。
   經濟高度發達的都城汴京，夜生活更是豐富多彩，汴京城的州橋夜市，經常要熱鬧到三更，也就是深夜十二點，遠遠蓋過唐朝。
   而要論汴京城夜生活最熱鬧的，還要說娛樂業，北宋叫瓦舍，通常都是最黃金地段的大空地，用一個個勾欄隔開，每天晚上熱鬧開演，包括評書戲曲雜技各種精彩節目，最熱鬧時能吸引萬人。
   北宋發達的餐飲娛樂業，帶得更火的行業就是青樓怡紅院。
   小石頭也長了見識，不過他不知道主人的心思，柳三變看著繁華的都城，準備今夜一探究竟。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10章汴京繁華抒胸意落榜失意眠花柳

木蘭花·玉樓春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

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催蓮步緊。

貪為顧盼夸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

坐中年少暗消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柳公子在北上的路上，寫下這首木蘭春寄托他對云容的思念。可當他站在皇城下，即刻被都城的繁華所傾倒，這里只有他想像不到的。

   宋太祖趙匡胤實行重文輕武的治國策略，曾告誡部下：“人生駒過隙爾，不如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在這種及時行樂思想的影響下，士大夫之家夜夜歌舞，富商顯貴一擲千金，皇室貴胄更是奢靡以及。

   上層貴族、官員以及富商成為了奢侈消費的主要人群，《宋史》中記載了汴京民眾競相豪奢的場面，“輦轂之下，奔競侈靡，有未革者。居室服用以壯麗相夸，珠璣金玉以奇巧相勝，不獨貴近，比比紛紛，日益滋甚”，彰顯了帝都人民繁華奢侈的生活。

   市大夫之流則隱姓埋名，相約到青樓小聚聽曲。

   當天晚上主仆二人找了一個客棧安頓后，就到市面上找吃了。其時正值初冬，熱鬧的街道上小吃遍布，茶館、說書、唱戲、玩雜耍的隨處都是。

   小石頭好奇地張望著，他興奮地跟在主人身后，快樂的就像一條魚放進了清澈見底的水里。

   在杭州已是一詞難求的柳三變當即寫下新詞，贊美都城汴京的繁華。

傾杯樂·禁漏花深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12 09:48:25

第12章歸心似箭戀成災一朝相擁解千愁

   客船上，身心俱疲的柳三變發起了高燒，小石頭守在柳少爺身旁寸步不離，突然他想起隨身柳夫人當年送給他的百寶箱，連忙取出藥丸。
   “少爺，張嘴。”小石頭端起溫開水，扶起柳七。
   柳七一陣猛烈的咳嗽后，他吞服了藥丸，慢慢平復下來。
   不料一會兒他渾身抽搐起來，嘴里不停叫著，：“容妹，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客人們見狀無不感慨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好在，約摸一個時辰，柳公子燒退了。他緩緩睜開眼睛問：“水，水。”
   小石頭喜極而泣道：“少爺，你醒啦？”
   柳公子接過水，咕嚕咕嚕大口喝著水。
   “我這是在哪？”
   “在去杭州的船上。”
   “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啊，這么久？”
   “少爺，多虧夫人的百寶箱，要不然這前不搭村后不搭店，能把人急死。”
   “有勞你了，扶我上去透氣。”
   “少爺病好了，小石頭就開心。”
   主仆二人出了船艙來到甲板上，但見客船借著凜冽的西北風，偌大的帆船在汴河南下杭州。
   岸邊的萬家燈火讓柳公子想起了紙醉金迷的京城，想起了青樓里那些命運捉弄的歌妓們。和她們朝夕相對中，柳七了解她們，更理解她們，本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卻因生活的磨難不得不淪落風塵。
   “榮妹，別摔著了。”正感慨著，柳公子忽然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只見一個男子追著前邊奔跑的小女孩，嘴里大聲叫喚著。
   觸景生情這讓柳公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容妹，杭州汴河岸上容妹那句“七哥，我等你！”讓他肝腸寸斷。
   奈何造化弄人，四載春秋眨眼間灰飛煙滅，自己無功而返，柳七痛徹心肺。
   “容妹，七哥名落孫山無顏見你。七哥，對不住你。”柳七在心里默默地說，他不想讓小石頭也瞧不起他。
   杭州城美仙院內蟲娘躺在病床上，老鴇看著小紅給她喂了藥，她在床邊來回走動著：“蟲蟲，老鴇我對你不薄，你害相思病，可別冷落我的客人，那些個公子王孫，老鴇我哪敢開罪他們？好，馬上郭神醫就要來了。”    病床上蟲娘一臉憔悴，幾年前青春綻放的那個蟲娘沒了蹤影。一副凄凄慘慘的樣子看了讓人心疼。
   “七哥，我的七哥，容妹等你。”蟲娘嘴里不停念叨。
   “不是老鴇碎嘴，你就別為難自己了，柳公子是好，可是他都走了四年了，至今杳無音訊。人家是不是早覓新歡，你還在這為他茶不思飯不想，為他守身如玉值得嗎？”
   “郭神醫到了。”
   老鴇連忙站起身，眼前一個郎中仙風道骨，那近一尺長的白胡子在風中飄散著，她拉過神醫說：“郭神醫你可來了，快看看蟲娘怎么這樣了？”
   郭神醫放下藥箱，取出枕木，接過蟲娘玉腕搭脈。
   神醫神色凝重地說：“陰陽不調，陽氣下行。心力交瘁，急火攻心。俗話說，心病還得心藥醫啊，老朽也無能為力。”
   說罷郭神醫留下調身體的藥方，老鴇還沒反應過來，神醫背起藥箱瞬間消失了。
   “唉，真愁煞我了。”老鴇離開了房間，下去招呼客人。
   小紅心疼地說：“蟲娘，你好歹吃點，既然你如此在意柳公子，那么你就要好好的，萬一柳公子收到了信息回杭州，你這樣怎么相見？”
   妹妹的話點醒了蟲娘，她感激地說：“依妹妹的……”
   可她還是有氣無力，小紅連忙上前扶她坐好。
　　終于柳七起到了美仙樓，他顫巍巍地向三樓走去，小石頭不敢怠慢，在一旁攙扶著。
   柳七突然發現四年前的感覺一下子被激活了，他仿佛又聽到了云容那妙不可言的絲弦，那弦外之音繞梁三日，不絕于耳。
   姐妹們驚呼：“快看，柳公子回來了，這下蟲娘有救了。”
   病床上云容聽到門外的聲音，她從床上掙扎著起身來到窗前，只見她的七哥正匆匆上樓。
   “七哥，你可回來了。”云容聲音顫抖，四個春秋朝思暮想日夜煎熬，老天垂憐今日讓他們一對有情人再度重逢。
   云容一下子來了精神，臉上笑容漸漸綻放。她趕緊坐到梳妝臺前快速打理，可不能讓七哥看到她憔悴模樣……
   “容妹，容妹妹……”門外腳步聲是那么悅耳，七哥那一聲聲輕喚是那么動聽。
   “七哥。”云容激動地打開閨門，當柳七定格在她視線時，她突然停下腳步凝視著柳七。
   一旁的姐妹們早已淚奔，眼前的這一幕是她們一直期盼的畫面，她們更希望那個女主角是自己。
   “容妹。”柳七深情地凝望云容，“花想衣裳云想容，我的容妹，你受苦了。”
   說著，他緩緩移步上前，一把將云容摟在懷里，兩個人掩面痛哭……
   哭吧，好好哭一場吧。云容哭出了四載的相思，哭出了四載的委屈，哭出了四載的煎熬。
   柳七哭的是空手而回，對不起容妹四載等待；柳七哭的是眠花宿柳，委屈了容妹熬盡燈油……
   兩個人久久擁抱著，不肯松開。
   柳七慢慢平靜下來，他拉著容妹的手進了房間。
   四載相思苦，他忽然看到容妹畫了自己頭像，貼在梳妝臺旁，心里一驚。

            采蓮令·月華收

   月華收，云淡霜天曙。西征客、此時情苦。翠娥執手送臨歧，軋軋開朱戶。千嬌面、盈盈佇立，無言有淚，斷腸爭忍回顧。
   一葉蘭舟，便恁急槳凌波去。貪行色、豈知離緒，萬般方寸，但飲恨，脈脈同誰語。更回首、重城不見，寒江天外，隱隱兩三煙樹。

   吟罷，他緊緊地摟住容妹的楊柳細腰，火熱的雙唇頓時印在了櫻桃小口上，輕解羅裙……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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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表于 2023-12-12 09:51:09

第13章恩愛纏綿慢時光不忘京城逐功名

　　“七哥，你知道嗎？自你那日匆匆一別，這春秋四載妹妹是怎樣的煎熬嗎？”
　　“容妹，哥讓你受太多的委屈，余生還你。”
   “七哥，妹妹不求你大富大貴。只求每天和你廝守在一起。”兩個人在羅帳里說著悄悄話。
   “容妹，你先把身養好，如此未來方可期。”柳公子故意岔開話題。
   細心的云容覺察到了：“七哥，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知道你生在官宦世家，柳大人及夫人對你寄予厚望。這次科考落第，你必不甘心。七哥，七尺男兒應有鴻鵠之志。當你那首長調有客官傳回杭州，妹妹就知道你的所思所想。”
   聽了容妹這番說辭，柳七無語，緊緊地摟住她……
   人世間太多的事實表明，女人一旦真的愛上一個男人，通常都會一心一意為了這個男人。特別是有了肌膚之親的食色男女，更是癡情。顯然，云容便是如此。

   固然，她和柳公子青梅竹馬，但是家境一落千丈后，云容心中更對她的七哥充滿了依賴。那種依賴植根于骨髓，那種依賴記憶于肌肉，那種依賴溶化于血液。
   這就是愛，上蒼就是如此不公平，總是讓付出多的一方讓傷。
   中唐杜秋娘的《金縷衣》中那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愛情的果實如盛夏的果實一樣，要及時摘取。一年一度桃花紅杏花白，四度循環往復，孤身一人面對寂寥的漫漫長夜，對云容來說，情何以堪？
   有了愛情的滋潤，蟲娘果然活過來了，而且越發滿面紅光。大自然這個造物主，造就了男人和女人，就注定了男人離不開女人，女人離不開男人。
   故而，千百年來演繹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讓后人唏噓不已。
   如此柳公子又回到了杭州這個人間仙境，只不過此刻沒有忘年交孫何的提攜，這讓他心里有幾分失落。
   不過，白衣卿相焉是浪得虛名？很快，他又找回了萬眾矚目的感覺。
   “容妹，我近來一直在嘗試革新宋詞，目前反響不錯。在汴京都城我的詞也無人能敵。”說起宋詞來，柳公子侃侃而談，云容和他一同探索，好不甜蜜。
   此景本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柳三變在心上人面前雄姿勃發，一首新詞呼之欲出：

   憶帝京·薄衾小枕涼天氣

   薄衾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滋味。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也擬待、卻回征轡；又爭奈、已成行計。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恁寂寞厭厭地。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容妹點評道：“這首寫離愁別緒的詞，我最欣賞‘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這一句。詞的上片寫詞人因思念而輾轉難眠，下片轉而寫游子思歸，表現了游子欲行不行的矛盾心理。上下片渾然一體，一氣呵成，表現手法新穎別致。”
   “知我者，容妹也。”
   是夜，美仙院人流如潮，市井之上柳公子杭州會蟲娘的精彩橋段，早已路人皆知。
   追逐功名同樣求而不得的男子們，他們紛紛前來親眼目睹白衣卿相瀟灑的模樣。而美仙院的歌妓們羨慕蟲娘，所謂才子佳人莫不過如此。
   時辰已到，在姐妹們表演完畢后，在臺下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聲中，翩翩若仙的蟲娘輕移蓮步走上舞臺。
   她手拿琵琶剛試音，臺下即刻如死寂一般，賓客們拭目以待，今晚白衣卿相填的新詞。
   果然，繞梁三日的旋律一起，蟲娘銀嗓子一亮，看客們陶醉了，美仙院沉醉了，杭州城美醉了……
   公子王孫們品嘗著美酒，抱著佳人，聽著柳詞，他們迷醉在這活色生香里。
   “妙啊，妙不可言。”真正聽懂長調的，臺下書生們都在感慨“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的神來之筆，贊嘆柳公子的才華。
　　此時此刻，最心醉的自然是柳七。當然，還有他的容妹。
   柳七知道自己欠容妹的太多，所以此行必須要好好補償。但他更知道，沒有功名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明明以自己的不世才華應該中舉，可是偏偏生不逢時。
   所以，他陶醉在這煙柳之中，用美酒和美色麻醉自己，用臺下書生們的贊嘆安慰自己……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柳公子雖身在美仙院，但是身體恢復后，特別是云容康復如初后，小石頭又和平素一樣準時提醒公子讀書。
   云容在一旁添茶倒水，好不愜意。
   云容歷經滄桑巨變，早已把一切看透了。
   可她知道自己的枕邊風雖然吹了，但是七哥骨子里還是惦記著科考，所以，她一如既往地支持。內心期盼著她的七哥有飛黃騰達的那一天，那時真的就像七哥所說的那樣了……
   不知不覺間，柳公子到杭州已經一年了。這一年，柳詞在杭州身價倍增，青樓不惜重金求柳詞。
   只要有了柳詞，當晚的生意必定火爆，這讓一度失意的柳七很是安慰。
   別的男人逛青樓要花錢，而柳公子全然不同，他不但不花錢，青樓還要給他錢。柳公子因此也就化解了家里給他斷炊，但他依然把絕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讀書上。
   他知道十年寒窗苦，他更期待著他日一展宏圖。
   這天深夜他繼續在燈前讀書，看著小石頭在一旁邊悄然睡去，容妹在羅帳里安寢。
   一束月光照了進來，柳公子抬頭望月。月亮圓了缺，缺了又圓。
   今晚的圓月，又撩撥了白衣卿想的凡心，他突然好想家，好想他的娘親，好想他的兄長，還有他的爹爹。不覺悲從中來，一行淚從眼角滑落。

      玉蝴蝶·望處雨收云斷

   望處雨收云斷，憑闌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難忘，文期酒會，幾孤風月，屢變星霜。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黯相望。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柳三變所用詞牌之廣，是其他任何知名詞人都望塵莫及的。這是柳三變懷念湘中故人所寫的作品。此詞上闋寫所望之景，憑闌遠望，但見秋景蕭疏，花老、梧葉黃、煙水茫茫，觸景生情，想到故人不見，頓覺傷感。
   下闋回憶昔日文期酒會、相聚之樂，慨嘆今日相隔遙遠，消息難通，深情自在“斷鴻聲里，立盡斜陽”之景中，情景交融在一起。
   此詞借景抒情，把寫景和敘事、憶舊和懷人、羈旅和離別、時間和空間，融匯為一個渾然的藝術整體，非大家不能達也。
   “七哥，怎么了？”一曲吟罷柳三變淚流滿面，輕聲的抽泣著，沒想到還是驚醒了云容。
   她用手擦著柳公子眼角的淚水：“想家了是吧？為什么不能回一趟家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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