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小說：柳云淚

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1-5 09:25:03

第23章船聞琵琶三兩聲懷才不遇淚縱橫

   話說柳七和小石頭主仆二人被船老大半價請上船，小石頭第一次感覺自己被尊重，第一次認(rèn)識到讀書如此重要。站在船頭望著波浪滾滾的汴河水，望著岸邊不停揮手送別的歌妓們，他突然想起那個楚楚動人的云妹來。也不知道如今云妹如何，她會想自己嗎？

      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造物主讓這世界有了男人和女人，就注定要擦出愛情的火花，有的火花平淡無奇，有的火花星光璀璨，有的火花蕩氣回腸，有的火花注定苦澀……

   船慢慢地向南行駛，傷感的柳七看著河堤上追逐奔跑的陳師師，他在心里說： “師師，再見。我一定會再回東京來看你。”

   船艙中央柳三復(fù)和官家報喜的隊伍待在一起，這艘船很大，船上客人一百多。所以，兄弟倆誰也不知道對方在同一條船上。

   作為兄長他不放心三變，今日之三變也非昔日之三變，他不知道如何向母親大人回稟。

   柳七和小石頭在船頭，甲板上非常涼快，小石頭看著自己和柳公子完全顛覆的裝扮，渾身感到不自在。

   “到臨安了，客官要下船的趕緊下。”

   船家的提醒讓柳七想起了待在杭州的容妹，他沒想到青梅竹馬的他們居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柳七知道都是他的錯，他把蟲娘的心傷透了。

   容妹和自己的骨血因?yàn)樽约旱姆趴v早夭了，容妹多么渴望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是……

   “少爺，你不下船嗎？”石頭試探性的問。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杭州的客人陸續(xù)下了船，客船重新啟航，柳七站在船頭內(nèi)心波瀾四起，容妹那尖刀一樣刻薄的話，至今讓他難以消受。所以此刻的柳七盼望著早點(diǎn)到崇安，早點(diǎn)看一眼望眼欲穿的娘親，以解十余載的相思……

   “呀。”美仙院內(nèi)正做針線活的容妹，突然手上的針戳在手指尖上，殷紅的血冒了出來。

   “蟲娘，怎么了？”

   “沒事干娘。”

   “又在想柳公子了，唉，你這何必？”

   兩小無猜的一對有情人，錯過了一次重逢的機(jī)會……

   突然船艙里飄來激越的琵琶聲，客人們一下子被吸引，柳七也循聲而去。

      洞仙歌·佳景留心慣

   佳景留心慣。況少年彼此，風(fēng)情非淺。有笙歌巷陌，綺羅庭院。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態(tài)、明眸回美盼。同心綰。算國艷仙材，翻恨相逢晚。

   繾綣。洞房悄悄，繡被重重，夜永歡余，共有海約山盟，記得翠云偷翦。和鳴彩鳳于飛燕。間柳徑花陰攜手遍。情眷戀。向其間、密約輕憐事何限。忍聚散。況已結(jié)深深愿。愿人間天上，暮云朝雨長相見。

   聽著歌妓吟唱自己的長調(diào)，柳七悲從中來，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容妹和他撫琴同樂的景致浮現(xiàn)在眼前，觸景生情的柳七眼角閃過一絲光亮。他連忙用手掩飾，續(xù)聽這難得的知音……

               玉樓春

皇都今夕知何夕，特地風(fēng)光盈綺陌。

金絲玉管咽春空，蠟炬蘭燈燒曉色。

鳳樓十二神仙宅，珠履三千鹓鷺客。

金吾不禁六街游，狂殺云蹤并雨跡。

   皇都固然美好，可卻與自己格格不入，三度落第的悲涼總是揮之不去。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柳七接過石頭遞來的酒壺，大口大口喝起來……
　　大船順著汴河南下?lián)P州，又過了近兩天終于來到了福建鏡內(nèi)，武夷山也隱約可見，柳七的心一下子興奮起來。
   鑼鼓喧天，送喜報的隊伍浩浩蕩蕩接受老百姓的評頭論足，柳七避開瞅個機(jī)會，主仆二人下了船。
   站在故土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多愁善感的柳三變眼眶頓時濕潤了。

         歸朝歡·別岸扁舟

   別岸扁舟三兩只。葭葦蕭蕭風(fēng)淅淅。沙汀宿雁破煙飛，溪橋殘月和霜白。漸漸分曙色。路遙山遠(yuǎn)多行役。往來人，只輪雙槳，盡是利名客。
   一望鄉(xiāng)關(guān)煙水隔。轉(zhuǎn)覺歸心生羽翼。愁云恨雨兩牽縈，新春殘臘相催逼。歲華都瞬息。浪萍風(fēng)梗誠何益。歸去來，玉樓深處，有個人相憶。
   他以白描手法細(xì)致而精準(zhǔn)地描繪了旅途的景色，創(chuàng)造一個特定的抒情環(huán)境，也為詞作定下了藍(lán)色而憂傷的基調(diào)。
   柳七科舉失意，飄零江湖，在困頓與求索之間躊躇徘徊，他的心境與這群趕路人是何其相似，他們都以不同的方式追名逐利，他們都是身在江湖，人在旅途，真可謂是殊途同歸。
   他同這群趕路的人一道披星戴月，一道匆匆趕路，點(diǎn)明這一點(diǎn)是為后文作鋪墊。從上闋詞意來看，詞人筆下的景物都是蕭瑟凄涼的，詞人筆下的旅人盡是追名逐利之人，景與人被詞人巧妙地編織進(jìn)同一畫面中，這些已顯示出他對羈旅生涯的厭倦。
   他多么渴望和兄長一樣披紅掛綠榮歸故里，可是造化弄人，懷才難遇……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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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1-13 07:35:51

第24章娘親思兒染銀發(fā) 舊地重游志更堅

柳七此時此刻五內(nèi)俱焚，回想起多年前創(chuàng)作的如魚水，內(nèi)心百感交集。

如魚水·帝里疏散

輕靄浮空，亂峰倒影，瀲滟十里銀塘。繞岸垂楊。紅樓朱閣相望。芰荷香。雙雙戲、鸂鶒鴛鴦。乍雨過、蘭芷汀洲，望中依約似瀟湘。

風(fēng)淡淡，水茫茫。動一片晴光。畫舫相將。盈盈紅粉清商。紫薇郎。修禊飲、且樂仙鄉(xiāng)。更歸去、偏歷鑾坡鳳沼，此景也難忘。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柳七凝望著臨安方向感慨道，他知道自己無力幫蟲娘擺脫歌妓的賤籍身份，眼前他歸心似箭，暫且顧不上青梅竹馬的容妹了。

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游行隊伍后面，書童柳七和石公子不緊不慢地走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聽著人們的歡呼，柳七如鯁在喉。他背著書箱，隨石公子走進(jìn)一家名為“客上天然居”的客棧。

“小七，你知道這家客棧因何叫這個奇奇怪怪的名字？”石公子大惑不解。

“公子，你倒過來讀讀看。”

“居然天上客。”石頭漫不經(jīng)心地讀道，他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不好意思地說，“原來此中有深意。”

“柳家又中舉了。”跟隨報喜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崇安，大街小巷奔走相告，主仆二人混雜其中，奔向柳宅。

“小海，出去看看，外邊怎么這么熱鬧？”驚天動地的鑼鼓聲早已驚動了柳家，劉氏招呼仆人道。

“夫人夫人，官家報喜。”小海大叫道。

“是三少爺嗎？”劉氏一聽心中大喜手都顫抖了，難道景莊這回中了？我的兒啊，為娘十余載未曾見到你，可知為娘日思夜想你嗎？

“我迎上去看看，一會稟告夫人。”小海說著一溜煙跑出院子。

報喜的嗩吶幾里遠(yuǎn)鄉(xiāng)親都被吸引，他們朝著柳宅方向紛至沓來，來看看之下每個讀書人都渴望的最美光景。

“夫人，中了中了！”小海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

“誰中了？”

“大少爺中了。”

“還有呢？”

“沒了。”

柳老爺遠(yuǎn)在汴京，自然柳宅劉氏代接圣旨。官家報喜的隊伍已經(jīng)來到門前，劉氏來不及嘆息，看著大兒子騎著高頭大馬已近柳府，連忙著盛裝迎接……

她多么渴望三變也和大少爺一樣榮歸故里，

差官站在偌大的院子里，宣讀圣旨：“朕膺昊天之眷命，張榜納賢，以振社稷。柳姓三復(fù)，入仕及第……”

“官家萬歲萬萬歲。”

“柳夫人，恭喜恭喜！”

“感謝鄉(xiāng)鄰們錯愛，一點(diǎn)心意請笑納。”

   書童打扮的柳三變偷偷地看一眼朝思暮想的娘親劉氏，她那一頭烏發(fā)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銀發(fā)。讓三變淚目的是她笑迎官差后，左顧右盼后那一絲失望的表情。
   娘親，三變不孝，三變不孝啊，兒時的情景在眼前回放。
   “風(fēng)吹鐘聲花間過，又香又響。”劉氏帶著小兒子在庭院中賞花的時候，她便觸景生情地吟出了意味深長的上聯(lián)。吟罷，她把目光投向不足十歲的柳三變。

   當(dāng)時自己他脫口而出：“月照螢燈竹邊明，且亮且涼。”
   “好工整的下聯(lián)。”娘親聽了甚是喜歡，“我兒對對子不輸為娘。”
   娘親看著眼前名目繁多的花朵，又出了“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一聯(lián)，想要刁難一下他。
   誰知他脫口而出“蒲葉桃葉葡萄葉，草本木本”……

   他更忘不了三兄弟暢游武夷山，娘親的諍言記憶猶新。
   失魂落魄的柳三變久久地佇立在風(fēng)里，仿佛這個世界只有他一人……
   “少爺！”石頭也難過地看著柳公子站在家門口，卻有家不能回。只能說當(dāng)年大舜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可哪能想到三少爺如今卻也……
   人們都圍過去看熱鬧了，鄉(xiāng)親們分享著官宦之家再次中舉入仕的喜悅。
   柳三變對著柳宅那個熟悉的大門撲通跪下：“娘親，不孝兒求蒼天庇佑，一定要讓你披上風(fēng)冠霞帔，做一個風(fēng)光的太夫人。那時，兒再和娘親一敘十余載離愁別緒。”
   “小七，你等等！”他站起身奔向武夷山，石頭即刻追了過去……

   　　
   來到奇秀俊美的武夷山下，觸景生情的柳三變神情恍惚地登上山去。
   王孫走馬長楸陌，迷戀少年游。登山遠(yuǎn)眺，小石頭高興地發(fā)現(xiàn)柳公子的情緒慢慢好轉(zhuǎn)了。少年時《題中峰寺》，鐫刻在高高的崖壁上。柳七眼前幻化出娘親的身影，讓他多云轉(zhuǎn)晴的情緒又變得灰暗起來：

題中峰寺

扳蘿躡石路崔嵬，千萬峰中梵室開。

僧向半天為世界，眼看平地起風(fēng)雷。

猿偷曉果升松去，竹逗清流入檻來。

旬月經(jīng)游殊不厭，欲歸回首更遲回。

   石公子和小七信馬由韁向前走著，巖骨花道是從大紅袍母樹到水簾洞的一整條路，直達(dá)水簾洞。沿途茶香、花香、草木香芳香四溢，走在這條美麗的小道上，頗有漫游鄉(xiāng)野的樂趣。
   初夏天氣已然十分炎熱，然置身于武夷山青山綠水之間，卻格外涼爽……
   “敢問，公子可是白衣卿相？”身后一聲如雷貫耳。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2-28 17:42:42

　　第25章心愧疚回家看兒抬望眼再赴臨安

　　“你認(rèn)錯人了。”柳三變面對一個老者不知所措，慌忙跟著石頭離去。
慌亂中兩個人來到了遇仙橋，柳七恍惚了，那高聳入云的峭壁上仙人留下的詞依稀可辨：

眉峰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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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蹙破眉峰碧。纖⼿還重執(zhí)。鎮(zhèn)⽇相看未⾜時，忍便使鴛鴦只？

薄暮投村驛。風(fēng)⾬愁通夕。窗外芭蕉窗⾥⼈，分明葉上⼼頭滴。

   重溫眉峰聚，昔日登山場景不時在眼前浮現(xiàn)，娘親的形象是那么真切……
   可是一旁卻有一首罕見的回文詩引起了柳七駐足：這是一塊立在遇仙橋頭的石碑，遇仙橋是一座橫臥桃花溪上的游廊式風(fēng)雨橋，相傳古代桃花源附近有一美麗姑娘，當(dāng)?shù)貝喊韵霃?qiáng)占為妻，母女順山逃跑，在此橋遇一老翁，母女向其哭訴原因，老翁帶他們至秦人洞，用手一指，洞門遂開，母女入洞避難，故名遇仙橋。
   白衣卿相深知這49字的確暗藏玄機(jī)，它其實(shí)是一首七言八句的螺旋半頂真詩，49個字要讀出56個字來，押“四支”韻。這首詩不能走尋常路，必須另辟蹊徑。
   作為詩詞高手，這雕蟲小技難得住別人，焉能難住才高八斗的柳七？根據(jù)碑刻文字的提示，柳七找出了讀這首詩的方法從最中心的“牛”字開始，按順時針方向，從內(nèi)向外旋轉(zhuǎn)著念，每七字一個斷句，并且每句詩的最末一個字的一半，作為下一句開頭第一個字。

題遇仙橋

牛郎織女會佳期，月底彈琴又賦詩。

寺靜惟聞鐘鼓響，音停始覺星斗移。

多少黃冠歸道觀，見機(jī)而作盡忘機(jī)。

幾時得到桃源洞，同彼仙人下象棋。

   “小七，你有沒有瞧見老夫人出來時手里牽著的黃口小兒？”坐在樹蔭下休息的主仆二人聊天。
   “黃口小兒？”柳七一頭霧水，“不曾瞧見。”
   “那黃口小兒太像少爺了！”石頭失望地感嘆道，“少爺，如果我沒說錯，那應(yīng)該是少爺家公子柳涚。”
   “我兒子？”
   “對呀，少爺。”
   柳三變猛地站起來說道：“下山。”
   說完他箉上書箱疾步向山下狂奔，小石頭在后邊緊追不舍。

真該死，柳三變你真該死，結(jié)發(fā)妻子郁郁寡歡而死，她給你留下唯一的子嗣，你竟然如此昏頭？

他急匆匆下了武夷山，年少的小石頭居然發(fā)覺自己都有點(diǎn)體力不支，少爺這是怎么了？

到了山腳，石頭渾身是汗，他不停地?fù)u著紙扇喘著粗氣：

“小七，我的七爺歇一會兒，你哪有這么大力氣？我實(shí)在不行了。”

“石公子，你好生歇息。”說著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小七你等等我。”石頭嘆了一口氣追了上去……

柳三變借一隅藏身暗中窺視中柳府大門，正躊躇之時，一個黃口小兒跑了出來，身后一個小女孩叫著：“涚哥，等等我，我要吃茶點(diǎn)。”

“妹妹，哥哥去買給你。”

柳涚跑向不遠(yuǎn)處的小攤，小攤與柳三變咫只之遙。第一次如此抵近看兒子，他太可愛了，簡直就是小時候自己的復(fù)制品。

柳七剛準(zhǔn)備上前與兒子攀談，可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望而卻步：“柳涚，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你要是跑丟了，你爹哪天回了家，奶奶如何交待？”

“奶奶，我給妹妹買甜品的。”

“我知道，今后出門可以，但是一定要告知奶奶，可記否？”

“孫兒謹(jǐn)記。”

柳涚拉著奶奶的手問：“奶奶，聽人說我爹不要我了，我從未見過他，他會想我嗎？”

“會的。”劉氏安慰道，“你爹此刻一定在想你，但奶奶知道他一定是想一飛沖天時，才回來看你。”

“奶奶，我想爹爹了。”

“走，我們把你爹寫的詞再抄兩遍，孫子學(xué)富五車那日，就是你爹衣錦還鄉(xiāng)之時。”

這時那個小女孩跑出來，張嘴就來出對：“君對相，祖雙孫。夕照對朝曦。”

柳涚曰：“蘭臺對桂殿，海島對山村。”接著他反提，“相府珠簾垂白晝，”

“邊城畫角動黃昏。”小女孩又問，“楓葉半山，秋去煙霞堪倚杖。”

“梨花，梨一一”

劉氏笑道：“梨花滿池一一”

“梨花滿池，夜來風(fēng)雨不開門。”

“對了，你爹像你這么大時，奶奶出過上聯(lián)：“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本想難為一下你爹，哪知道他……”

身后不遠(yuǎn)的柳七情不自禁脫口而出：“蒲葉桃葉葡萄葉，草本木本。”

他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躲到了巷子里……

劉氏一聽大驚回頭一看，一個公子笑著對她說：“夫人，你說的是柳三變妙對娘親的故事吧？”

“剛才是你對的？”劉氏視線到處尋找，她分明覺得那聲音就是她三兒子景莊。

“夫人是我，蒲葉桃葉葡萄葉，草本木本。”

劉氏悵然若失地拉著孫子、孫女進(jìn)了柳府，石頭分明看到了夫人眼角閃過一絲驚喜的淚花，可這淚花轉(zhuǎn)瞬化為失落……

聽著對話柳七淚雨滂沱，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孩提年代，仿佛復(fù)制了他和容妹在柳家大院里吟詩作對的情景。

此刻他真想沖上前去，父子相認(rèn)；

他真想撲上前去，一解母子相思之苦，一吐離愁別緒……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他淚如泉涌，禁不住仰天長嘆……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5-18 20:06:08

第26章夜半酒醒填新詞恨別驚心淚決堤

   “三少爺你這是何苦，你過家門而不入，自己落淚，夫人落淚，小少爺落淚，我都看著落淚了。你就回府又能怎樣？”石頭看著雙目垂淚的柳三變心痛地說。

   柳三變捂著臉趕緊逃離，身上那書箱左右晃動著……

   柳三變第三次落榜心血來潮悄悄回到了故土，后世之人自然無從得知。漂泊異鄉(xiāng)的游子，更哪堪佳節(jié)來臨？

   柳七喬裝打扮本以為化解了十余載的鄉(xiāng)愁，可他知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看著兒子稚氣未脫的身影，看著母親失魂落魄的眸光，耳聞少年笠翁對韻，他才發(fā)覺這鄉(xiāng)愁端的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不行，如此下去必定出事，必定出大事！柳三變當(dāng)即決定北上。

   站在客船上，主仆二人望著柳府的方向，任憑客船起錨升帆……

   “石頭，拿壺酒來。”

   客艙內(nèi)，思戀成災(zāi)的柳三變借酒澆愁，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石頭，來陪本少爺喝一杯。”

   “少爺，酒大傷身，少喝一點(diǎn)。”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酒高的白衣卿相抱著酒壺睡著了，石頭連忙將他扶上床……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天空中的云彩不停地飄動著。客船緩緩向北航行，汴河水不時撞擊著船幫。

   “云妹你在哪里，可還記得你石頭哥？”石頭手里攥著流云送給他的折扇，折扇上那仕女圖與流云極其相像。

   已到懷春之年的石頭深情地凝望明月，心中萬千思念早已飛向了遠(yuǎn)方……

   “容妹，是你嗎？”

   “七哥，你回到我身邊吧，別妒恨我，原諒妹妹那一日說話太重，傷了七哥的心……”

   “容妹，你別走，你別走！”柳七突然從夢中驚醒，一縷寒風(fēng)透過窗欞吹進(jìn)來，搖曳的燈被吹滅，外邊的落雨點(diǎn)點(diǎn)滴滴，想想自己倒頭來孑然一身，一事無成，無奈浪跡天涯。

   他站在艙門邊悲從中來，滿腔的情緒化作感天動地流傳后世的新詞，從他心中流淌，不由動情地吟誦：

浪淘沙慢·夢覺

   夢覺、透窗風(fēng)一線，寒燈吹息。那堪酒醒，又聞空階，夜雨頻滴。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負(fù)佳人、幾許盟言，更忍把、從前歡會，陡頓翻成憂戚。

   愁極。再三追思，洞房深處，幾度飲散歌闌。香暖鴛鴦被，豈暫時疏散，費(fèi)伊心力。殢云尤雨，有萬般千種，相憐相惜。

   恰到如今、天長漏永，無端自家疏隔。知何時、卻擁秦云態(tài)，愿低幃昵枕，輕輕細(xì)說與，江鄉(xiāng)夜夜，數(shù)寒更思憶。

   吟罷，柳三變不知不覺中淚水一瀉千里，一首全新結(jié)構(gòu)的新詞橫空出世……

   瑟瑟夜半，殘月當(dāng)空，汴河嗚咽，凄涼與孤獨(dú)涌上心頭。

   柳三變?nèi)缃裣肫饋恚媸枪钾?fù)了容妹的一片真情，多少山盟海誓竟成空言，又怎能忍心把從前的兩情歡愉，陡然間變成眼下這孤獨(dú)憂戚。

　　愁悶之極，反復(fù)地回憶，想當(dāng)初那洞房深處，多少次暢飲歡歌，雙雙游嬉于鴛鴦被底。那時節(jié)他盡心奉承，生怕耗費(fèi)她一點(diǎn)氣力。萬種柔情，千般親昵，我二人纏綿無盡，兩情相依相惜。

　　看如今，漫漫長夜漏壺永滴，容妹啊，我們就這樣兩地相思隔絕千里。我真是自尋離愁，卻讓你牽腸掛肚徒增悲凄。

   容妹啊容妹，不知要等到哪日，你我重?fù)眸x鴦被，共度歡情，如膠似漆。容妹到那時，愿帷幕低垂玉枕親昵。我會輕輕細(xì)說告訴你，在這偏遠(yuǎn)的瑟瑟水鄉(xiāng)，我夜夜難眠，數(shù)著寒更把你思念，把你惦記……

   “少爺，你怎么了？”小石頭突然被一陣緊是一陣抽泣聲驚醒。

   柳三變聽到叫聲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回應(yīng)：“我渴了，水在哪？”

   “少爺，我來倒。”

   三變喝了口水，提起羊毫在艙壁上奮筆疾書，他署名：白衣卿相。如此，一首傳世之作很快享譽(yù)汴河流域。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不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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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5-21 17:07:12

第27章再入杭州圓舊夢朝夕相對嘆相逢

　此時此刻的臨安，早也不是孫大人那時的臨安，然對于柳三變吸引力最大的莫過他的容妹。

盡管上回容妹出言不遜，但是柳七心知肚明，當(dāng)時孩子自己夭折，傷了容妹的心，故容妹才有那般言行。他堅信客妹心中有他，他心中更舍不得聰穎過人的容云。

岸邊的漁火跳動著，柳七眺望著那熟悉的碼頭，人間天堂杭州那熟悉的一切又重回夢中。

怎能忘一曲新詞拜孫府，杭州結(jié)識忘年交？

怎能忘千金難買新長調(diào)，青樓歌女拜七爺？

怎能忘琴瑟和鳴醉青樓，小鳥依人慰平生？

走在摩肩接踵的寬敞街市上勾欄瓦舍鶯歌燕舞，栩栩如生的口技，如夢如約的魔術(shù)，口若懸河的說書，讓柳七真切地回到了人間仙境。

“聽說，今晚蟲娘要吟唱兩首七爺?shù)脑~。”一男子眉飛色舞道，“不過，我真想聽一曲白衣卿相的新詞。好久沒有七爺?shù)男略~了？”

柳七聽了，一曲長調(diào)應(yīng)景而生：

甘草子·秋暮

秋暮，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雨過月華生，冷徹鴛鴦浦。

池上憑闌愁無侶。奈此個、單棲情緒！卻傍金籠共鸚鵡。念粉郎言語。

　　不知不覺中柳七隨著挺鬧的人群來到了美仙院前，看著如潮的人流，柳七百感交集。想當(dāng)初，青梅在水一方，如夢徜徉。嘆今朝，竹馬玉液瓊漿。

果然，小娘子依次登場，眾客官叫好聲不迭。柳七觸景生情眼角一下子濕潤了，他和眾人一樣盼著花魁亮相。

琵琶聲聲欲語遲，忽然朝思夜想的容妹衣袂飄飄來到舞臺中央。她依舊光彩照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5-24 06:52:25

第27章再入杭州圓舊夢朝夕相對嘆相逢

　　此時此刻的臨安，早也不是孫大人那時的臨安，然對于柳三變吸引力最大的莫過他的容妹。

   盡管上回容妹出言不遜，但是柳七心知肚明，當(dāng)時孩子自己夭折，傷了容妹的心，故容妹才有那般言行。他堅信客妹心中有他，他心中更舍不得聰穎過人的容云。

      岸邊的漁火跳動著，柳七眺望著那熟悉的碼頭，人間天堂杭州那熟悉的一切又重回夢中。

      怎能忘一曲新詞拜孫府，杭州結(jié)識忘年交？

      怎能忘千金難買新長調(diào)，青樓歌女拜七爺？

      怎能忘琴瑟和鳴醉青樓，小鳥依人慰平生？

　　走在摩肩接踵的寬敞街市上勾欄瓦舍鶯歌燕舞，栩栩如生的口技，如夢如約的魔術(shù)，口若懸河的說書，讓柳七真切地回到了人間仙境。

      “聽說，今晚蟲娘要吟唱兩首七爺?shù)脑~。”一男子眉飛色舞道，“不過，我真想聽一曲白衣卿相的新詞。好久沒有七爺?shù)男略~了？”

      柳七聽了，一曲長調(diào)應(yīng)景而生：

               甘草子·秋暮

      秋暮，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雨過月華生，冷徹鴛鴦浦。

      池上憑闌愁無侶。奈此個、單棲情緒！卻傍金籠共鸚鵡。念粉郎言語。

　　不知不覺中柳七隨著挺鬧的人群來到了美仙院前，看著如潮的人流，柳七百感交集。想當(dāng)初，青梅在水一方，如夢徜徉。嘆今朝，竹馬玉液瓊漿。

   果然，小娘子依次登場，眾客官叫好聲不迭。柳七觸景生情眼角一下子濕潤了，他和眾人一樣盼著花魁亮相。

   琵琶聲聲欲語遲，忽然朝思夜想的容妹衣袂飄飄來到舞臺中央。她依舊光彩照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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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6-4 20:00:17

第28章執(zhí)手淚眼溫舊夢奉旨填詞亦風(fēng)流
　　  容妹啊，你可知道我想你，你可知道哥的心依然在你身上啊？
　　一聲琵琶一行淚，幾載思念幾載愁。轉(zhuǎn)弦撥軸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果然，她唱的是去年柳七填詞，一曲《望海潮·東南形勝》，一曲《鶴沖天》。聽著自己的陳詞濫調(diào)，柳七自然覺得沒什么意思。
   聽著院內(nèi)公子王孫們興奮吶喊，柳七在一旁略一沉思，瞬間揮毫后道：“石頭，你把這個遞上去。”
   “好，少爺。”石頭一聽接過少爺遞給他的一張紙，跑上二樓。
   “一位客官，剛剛送來一曲長調(diào)。”干娘笑盈盈地站到臺前，晃了晃手中一張紙說，“現(xiàn)在讓蟲娘先試弦。”
   臺上下達(dá)官顯貴們聽了起哄道：“老鴇，什么新詞，莫不是七爺來了？”
   “七哥，七哥回來了！”蟲娘接過干娘手中紙，她雙眸緊盯著字跡，雙手不由自主顫抖，猛地站起身問道：“干娘，填詞人在何處？”
   “在樓下，正等著聽你唱曲。”
            傾杯·鶩落霜洲
   鶩落霜洲，雁橫煙渚，分明畫出秋色。暮雨乍歇，小楫夜泊，宿葦村山驛。何人月下臨風(fēng)處，起聲羌笛。離愁萬緒，閑岸草、切切蛩吟似織。
　　為憶芳容別后，水遙山遠(yuǎn)，何計憑鱗翼。想繡閣深沉，爭知憔悴損，天涯行客。楚峽云歸，高歸人散，寂寞狂蹤跡。望京國。空目斷、遠(yuǎn)峰凝碧。
   蟲娘手撫古琴，練著這首長調(diào)，她分明看到了她七哥科舉失利的失落。上、下片一氣貫通，渾然一體，感情起伏跌宕，把離情別苦渲染得淋漓盡致，那極強(qiáng)的藝術(shù)感染力讓蟲娘胸脯上下起伏。
   她熟悉七哥曲折多變的筆法，詞描繪了清寂的山光水影，寄寓著詞人落拓江湖的身世之感，構(gòu)成一幅游子秋日行吟的連環(huán)畫卷。
   七哥巧借蟋蟀聲托出怨情，觸發(fā)起無限愁緒，由此引出下文。整個上片層層深入，細(xì)致入微地勾畫了一種深邃幽遠(yuǎn)的意境。
   這幅秋景中注入強(qiáng)烈的感情色彩，相思之意，悵惘之情不絕如縷……
   “七哥你想容妹了嗎？你知否日日夜夜的煎熬，無窮無盡的相思與渴望，終于你回來了。”
   古琴悠悠，意蘊(yùn)深遠(yuǎn)。
   “出來了，出來了。”就在臺下公子王孫萬眾期待中，蟲娘再次登臺。
   古琴試音，臺下即刻安靜下來，只聽蟲娘天籟之音堪稱絕唱：“鶩落霜洲，雁橫煙渚，分明畫出秋色。暮雨乍歇，小楫夜泊，宿葦村山驛。何人月下臨風(fēng)處，起聲羌笛。離愁萬緒……”
   “這一定是七爺。”
   “絕對是白衣卿相的新詞。”幾位書生細(xì)細(xì)品味后贊不絕口地認(rèn)定。
   “七爺回臨安了。”不知誰尖叫起來。
   美仙院內(nèi)頓時掌聲雷動：“七爺現(xiàn)身，七爺現(xiàn)身吧。”
   面對眾客官如此熱情，書童打扮的柳七從人群中走出，踏上二樓樓梯。
   “這哪是七爺？”有人質(zhì)疑，“七爺，今天為何如此打扮？”
   “體驗(yàn)生活。”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柳七承蒙諸位錯愛，剛下客船。奉旨填詞的柳三變現(xiàn)場填詞，給各位助興。”
   蟲娘聽著七哥的言詞，心頭的小鹿不時撞擊著，臺下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響起，柳七興奮地吟誦：
      斗百花·煦色韶光明媚
   煦色韶光明媚，輕靄低籠芳樹。池塘淺蘸煙蕪，簾幕閑垂風(fēng)絮。春困厭厭，拋擲斗草工夫，冷落踏青心緒。終日扃朱戶。
   遠(yuǎn)恨綿綿，淑景遲遲難度。年少傅粉，依前醉眠何處。深院無人，黃昏乍拆秋千，空鎖滿庭花雨。
   臺下鴉雀無聲，人們沉浸在柳詞營造的意境中。眾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聽柳七又道：“今夜，七爺高興，再填一詞，不知意下如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29章即興填詞醉今夜再度纏綿話別情
　　眾客官太興奮了，他們的熱情當(dāng)真能把美仙院掀翻。
　　“諸位請安靜，且聽七爺吟誦！”
　　此時此刻的美仙院，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柳七順著樓梯來到二樓，牽著胸中早已波瀾四起伏蟲娘手，兩個人慢慢走到臺前，接受眾人的注目：
      斗百花·滿搦宮腰纖細(xì)
   滿搦宮腰纖細(xì)。年紀(jì)方當(dāng)笄歲。剛被風(fēng)流沾惹，與合垂楊雙髻。初學(xué)嚴(yán)妝，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
   舉措多嬌媚。爭奈心性，未會先憐佳婿。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釭，卻道你但先睡。
   娘內(nèi)心獨(dú)白，想象著七哥此詞描摹的場景：剛好握滿手的纖細(xì)的腰肢，剛好成年了歲數(shù)。不解風(fēng)流之事的她剛剛出嫁，把頭上的雙丫髻挽成云髻。第一次學(xué)著打扮嚴(yán)肅之妝，像用畫筆畫出的、雕塑家雕塑出的美好的身材，想到男女相戀和云雨之事，臉上表現(xiàn)出一種既怕且羞的情意來。每一舉手投足都非常嫵媚可愛。
   可惜心里還沒有學(xué)會主動搶先向丈夫示愛，常常是夜已經(jīng)深了，還不肯入鴛鴦被睡覺。七哥給她脫衣服，羞怯的背對著銀燈對七哥說：“別幫我脫衣了，我先不睡，你先去睡吧。”
   她和七哥雙眸相對，一對人縱有千言萬語，可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柳七新填的長調(diào)，經(jīng)蟲娘天籟之音的演繹，現(xiàn)場氣氛十分火爆。人們瘋狂地吶喊著，大家頻頻舉杯，慶祝這個美妙的夜晚。
　　子夜降臨，曲終人散。
   “七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回到房間的蟲娘撲進(jìn)柳七的懷里，她深情地凝望著久日未見的柳七，“原諒我那日傷了你的心。”
   “噓。”柳七摟著蟲小蠻腰，用食指豎在嘴前，突然他火熱的雙唇貼在了蟲娘櫻桃小口上。羅帳內(nèi)四目相對，兩個人呼吸急促起來，情不自禁地褪去所有的束縛，很快陷入了溫柔鄉(xiāng)里……
   明明深愛的一對男女，卻演繹著數(shù)次傷感的別離。
   “容妹，七哥不能沒有你。”
   “七哥，妹妹哪天不是以淚洗面？你從東京來吧。”
   “不，我從崇安來。”
   “七哥，你回家了？”容妹趴在柳七的胸口驚訝地問。
   “悄悄回去了一趟。”
   “老夫人好嗎？”
   “歲月催人老，思念已成災(zāi)。”
   蟲娘仰望上方，回想慈祥可親的老夫人多年輕，可如今已是滿頭白發(fā)，她知道這白發(fā)和七哥多年不回家有關(guān)。
   為了讓七哥高興，她故意吟誦道：“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釭，卻道你但先睡。”
   “記性不錯。”
   “七哥的詞好曖昧，你知道吧，你的詞容妹都能背上。”
   “容妹。”兩個人再次親熱，羅帳不停地晃動……
   “容妹，你看哥給你帶了什么？”
   “簪子？”
   “金簪子。”
   柳七手拿金光閃閃的簪子，容妹開心地接了過去：“太漂亮了。”
   “睡吧，不早了。”
   “哥，我要睡你懷里……”
   柳七輕吻容妹的額頭，雙雙甜甜蜜蜜睡去。
   一輪殘月高懸，窺探人世間的美好。市井之上一片死寂，都城東京陷入無邊黑暗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30章聞雞起舞待明朝臨安市面現(xiàn)詞集
   晨坐枉瓊藻，知子返中林。澹然山景晏，泉谷響幽禽。當(dāng)早晨第一縷陽光灑落在美仙院上方，柳七早已開始了晨讀。
   情人依舊在帳中安寢，昨夜的耳鬢廝磨并沒有消磨柳七的鴻鵠之志。書到用時方恨少，事因經(jīng)過始知難。三次科考的磨難，讓柳七感受到了許多。他知道，要想證明自己不僅可做白衣卿相，也可以出將入相。欲得官家慧眼識珠，唯有問鼎科考。
   唐朝之初，進(jìn)士科的考試僅考試時務(wù)策。唐高宗時期，加試雜文、帖經(jīng)。到中宗神龍元年，科舉考試就形成了“先帖經(jīng)，然后試雜文及策”的三場考試制度。
   第一場考本經(jīng)大義五道，第二場考《論語》、《孟子》大義各三道，第三場考論一首，第四場考時務(wù)策三道。南宋時期的進(jìn)士科，分為經(jīng)義進(jìn)士和詩賦進(jìn)士兩種。詩賦進(jìn)士，第一場詩賦各一首，第二場論一首，第三場策三道；經(jīng)義進(jìn)士，第一場考本經(jīng)大義三道，《論語》、《孟子》大義各一道；第二、第三場所考內(nèi)容，與詩賦進(jìn)士相同。
   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南宋雖滅，然科考并未更迭。柳七一邊誦讀《論語》，一邊品嘗容妹親手做的果子，美味甘甜，爽口入心。人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一對有情人，享受著溫情時刻。
   “七哥。”容妹掀開布簾，翩翩然如仙女般走了過來，昨夜的滋潤讓她容光煥發(fā)，心情大悅。
   “容妹，吵著你了？”
   “臣對子，帝對王。日月對風(fēng)霜。”容妹興致盎然。
   “繡閣探春，麗日半籠青鏡色；”柳七放下書卷，深情款款地和道。
   云容迎著柳七熾熱的目光走上前來，小鳥依人撲進(jìn)柳七懷里：“水亭醉夏，薰風(fēng)常透碧筒香。”
   “七哥，一會兒我們?nèi)ス浼小！?nbsp;
   “好啊，那你快吃早點(diǎn)。”
   “下樓吃早點(diǎn)吧。”柳七輕擁送到門口，兩人目光如熾，依依暫別。
   東邊閨房內(nèi)的小紅一直窺視，等待著千載難逢的時刻。　　
   蟲娘前腳剛走，柳七回到桌前沉浸在書卷之中。
   史記列傳曰：“孟軻，騶人也，受業(yè)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yuǎn)而闊于事情。當(dāng)是之時，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
   “柳公子，可否記得小娘子？”
   耳邊響起久違的撩人聲線，柳七心弦已被嗲嗲的聲音撩動，雖未回首，卻已知來人是何人。
   “小紅。”柳七興奮轉(zhuǎn)身，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小紅率性地?fù)溥M(jìn)柳七的懷里輕聲抽泣，雙唇急不可耐地貼上了柳七……       “七爺，你早把小紅忘了吧？”眼前這個風(fēng)流倜儻的男子，曾與自己逐浪羅帳，如今再見柳公子還是那樣器宇軒昂。
   “我焉能哪般絕情？”柳七撫摸著小娘子一襲長發(fā)，在她耳邊說道。
   “有七爺此言，小娘子不枉此生了。”小紅一時間梨花帶雨……
   容妹和她的七哥走出美仙院，直奔熱鬧的街市。
   臨安繁花似錦，一條長數(shù)十里集市上人山人海。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敲打著耳鼓，云容興奮極了，由內(nèi)而外的笑容綻放在熱鬧的街道上。

   一對佳人，游錢塘，觀海潮，柳三變好久沒有如此開心了。此情此景，柳七一時興起，一首新詞呼之欲出：

         夜半樂·艷陽天氣

   艷陽天氣，煙細(xì)風(fēng)暖，芳郊澄朗閑凝佇。漸妝點(diǎn)亭臺，參差佳樹。舞腰困力，垂楊綠映，淺桃秾李夭夭，嫩紅無數(shù)。度綺燕、流鶯斗雙語。
   翠娥南陌簇簇，躡影紅陰，緩移嬌步。抬粉面、韶容花光相妒。絳綃袖舉。云鬟風(fēng)顫，半遮檀口含羞，背人偷顧。競斗草、金釵笑爭賭。
   對此嘉景，頓覺消凝，惹成愁緒。念解佩、輕盈在何處。忍良時、孤負(fù)少年等閑度。空望極、回首斜陽暮。嘆浪萍風(fēng)梗知何去。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聞已是曲中人。柳七觸景生情竟傷感到出神，惹出了愁緒。
   云容聽了，詞被傷感的情緒籠罩。是啊，怎忍辜負(fù)良辰美景，像少年時期一般平常度過。白白得望盡天邊，回首卻發(fā)現(xiàn)夕陽已經(jīng)快下山了。感嘆自己像浪萍風(fēng)梗一般，今后不知要往何處去。
   七哥一別故土十?dāng)?shù)載，可他的才華始終未得官家認(rèn)可，故地重游又怎能不傷感呢？　　
   “快來搏一搏，白衣卿相詩詞精萃，書生們來看看啦。”兩個人正在集市上閑逛，突然耳邊傳來吆喝。　　
   “白衣卿相詩詞集萃，我怎么不知道啊？”柳七笑著對云容說，“不通知本爺爺，成何體統(tǒng)？”
   商家的叫賣聲吸引了不少書生圍觀，柳七拉著容妹也擠了進(jìn)去。
   關(guān)撲又叫做忙抽，內(nèi)容物是有具有收藏價值玩具，人用肉眼無法知道盲盒里的東西。盲盒內(nèi)一般在商店可以看到同，充滿未知和不確定性。
   “當(dāng)真是柳詞全集？”有人表示懷疑。
   商家見狀立即從一旁拿來一本裝訂精美的書，封面上赫然寫著《柳三變詩詞集萃》。
   “要押多少文錢？”
   “三十文一搏。”
   “柳詞創(chuàng)歷史先河，我很仰慕，讓我來試試手氣。”一個書生上前交了三十文放手一搏……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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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河下 · 發(fā)表于 2024-6-10 18:44:17

第31章游鬧市關(guān)撲填詞才子佳人與民樂
　臨安百姓幾乎無人不知柳詞，他們嘆服白衣卿相的才華，更為才華橫溢的七爺憤憤不平，書生們更想擁有一本雅俗共賞的柳詞集子。
   好奇心驅(qū)使下人們圍觀而來，書生看著眼前幾個一模一樣的匣子，關(guān)撲店家如同魔術(shù)師一般，幾個匣子飛快地調(diào)換了位置，讓賓客們目不暇接，一時書生竟無從選擇。
   “選這個！”有人慫恿道。
   “不對，選那個。”也有人不以為然。
   圍觀人群七嘴八舌議論著，書生在店家催促下，他慌亂地拍一匣子說：“我選這個。”
   “唉，肯定空的。”
   在眾人嘆息聲中，店家慢慢打開匣子，現(xiàn)場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店家猛地隨抽開遮擋，圍觀人群驚叫起來：“中了，中了。”
   書生迫不及待拿出他渴盼已久的柳詞集，高高地舉起，不停晃動著。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中，書生擠了出來，在一旁翻看著書香味十足的詞集，搖頭晃腦地吟誦著……
   “店家，我也搏一下。”
   “我也要。”
   “別擠別擠，三十文一搏。”店家一看生意來了，大聲吆喝著……
   “容妹你看，我們要不要搏一回？”
   “七哥，我要博。”容妹牽著手等著放手一搏的機(jī)緣。
   “唉，我運(yùn)氣真不好，三十文撂下水了。”賭家瞅著空空如也的匣子，嘆息而去，惹得看客們唏噓不已。
   “你手氣不佳，看我的。”另一個胖書生沖上前來，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匣子，突然說，“別動，就這個。”
   所有人屏住呼吸，胖書生尖叫起來：“中了，我果然中了。”那勁頭無異于中了舉。
　　柳七站到店家面前奉上三十文，店家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器宇不凡的書生，顯然他不認(rèn)識大名鼎鼎的七爺。他手法嫻熟地將詞集放在其中一個匣子里，然后快速變換著幾個匣子的位置。云容在一旁看得眼睛發(fā)花，心中祈禱著能搏到她的心愛之物。
　　店家突然停下說：“選吧。”
   柳七盯著店家看，可他看不出店家半點(diǎn)破綻。蟲娘在一旁躍躍欲試，柳七笑曰：“娘子請。”
   心花怒放的蟲娘笑道：“我就選第一個。”
   “好，小娘子選定離手。”店家招攬著客人，“開啦開啦，瞧好了。”他疾速抽開蓋子，柳七發(fā)現(xiàn)是空的。
   “唉，堂堂白衣卿相居然拿不到自己的集子。”蟲娘失望道。
   “你就是白衣卿相？”店家聽了追問。
   柳七輕搖折扇道：“正是，如假包換。”
   圍觀百姓聽到了雙方對話覺得好奇，一時間人頭攢動，眾人想一睹白衣卿相的迷人風(fēng)采。
   雖說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但民間能見到白衣卿相并非易事。精明的店家站到高處大聲說：“客官，你如能證明你是白衣卿相，我不僅送小娘子一本，還要請奉上一貫，饒恕舍下盜取了白衣卿相的威名。”
   店家的話即刻吸引了更多賓客圍攏過來，柳七原本不想引人注目，事到如今也只能挺身而出了。
   “店家，你劃個道。”
   店家聲音更大了：“要想證明你是臨安人人敬仰的七爺，第一先吟誦幾首七爺?shù)脑娫~歌賦，讓大家聽聽，各位客官意下如何？”
   “請點(diǎn)詞名。”柳七和店家并排面對越來越多的百姓，優(yōu)雅地扇動折扇。

   “杭州民間誰人不知奉旨填詞的七爺最愛蟲娘，你來一道他寫給蟲娘的詞。”店家提問了，云容聽了臉上一朵紅云快速飄過。
   那柳七他深情地注視著蟲娘，對自己精心醞釀的詞了然于胸的他張口對曰：“小樓深巷狂游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有畫難描雅態(tài)，無花可比芳容。幾回飲散良宵永，鴛被暖，鳳枕香濃。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果然了得。”臺下眾人起哄。
   不過一個聲音響起來，只見個頭不到五尺的書生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這有何難？柳詞我均能倒背如流，那我豈不就是世人景仰的柳三變了？”
   “言之有理！”眾人一聽附和道。
　　“那依公子之見呢？”柳七拱手施禮。
   “公子說說看？說對了，我也送你一本七爺詞集。”
   五尺男子并不理會，他站上了高處說：“從客官聽我說，唯有此舉才能一定乾坤。”
   “快說。”
   “現(xiàn)場填詞一首，可辨真?zhèn)巍！?br />    “好主意。”
   “店家，這位公子既然說了，我沒意見，但是我對店家提個要求。”柳七突發(fā)奇想。
   “如果你真是七爺，沒講一個要求，就是一百個我也答應(yīng)。”
   “君子一言。”
   “一諾千金。”
   柳七笑曰：“請出題。”
   “有勞這位公子了。”說著店家拿出一本柳詞當(dāng)場奉送。
   公子欣喜若狂：“多謝成全，好，聽聞柳公子艷詞多為青樓娘子們填詞，今天就聽聽你的拿手好戲。不知尊意如何？”
   此刻眾客官目光齊刷刷地注視著柳七，柳七知道今天這詞他必須填好。他環(huán)視臨安勝境，凝望遠(yuǎn)方隱隱約約的山巒，回想容妹自打他負(fù)氣北上，她日思夜想。
   柳七沉吟片刻，店家忽聽得他說：“筆墨等候。”
   宣紙鋪開，墨香四溢，柳七左手拎袖，右手提筆從右端著筆，眾人見他筆走龍蛇，少頃，一首新詞一揮而就。
   五尺男子當(dāng)眾搖頭晃腦地吟誦道，眾客官仔細(xì)聆聽：
         曲玉管·隴首云飛
   隴首云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立望關(guān)河蕭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別來錦字終難偶。斷雁無憑，冉冉飛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當(dāng)初，有多少、幽歡佳會，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臨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柳詞，貨真價實(shí)的柳詞。但說‘忍凝眸’三字，便將內(nèi)心活動全部貫注到景物之中，情景交融。”五尺男子興奮高呼，忽然他拱手作揖，“有眼不識柳公子，恕罪，要是能聽到娘子天籟吟唱，那真是吾等三生有幸也。”
   “焉能怪罪公子？”柳七連忙還禮，“不但不開罪公子，相反還要感謝公子。蟲娘，你可否為百姓們獻(xiàn)技？”
   “七爺開了尊口，小娘子愿意。”店家果然是生意人，品相尚好的古箏已然架好。
   在百姓們注目下，蟲娘登上高臺試音。柳七現(xiàn)場填詞讓店前人山人海，衣袂飄飄的蟲娘剛一登臺又引發(fā)現(xiàn)場一陣尖叫。
   蟲娘輕撥琴弦，韻味十足的古箏音宛如天籟讓更多人駐足觀賞。
   臺上才子佳人琴瑟合鳴，把詞唯美的意境營造得如夢如幻。人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山嶺之上，黃昏的云彩紛飛，晚上江邊，暮靄沉沉。如仙佳人自從分手，再無她音信，令人思念悠悠……
   更絕的是“阻追游”三字，“黯然消魂的心情之下，長久無話可說，走下樓來。
   一曲聽罷，人們沉浸在詩詞美妙的情境中久久不能自拔……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第32章四番落第如寒蟬，情人分手催名篇
   “白衣卿相，白衣卿相！”店家面前聲浪如同波瀾壯闊的錢塘大潮一樣，一浪高過一浪。
   “不知七爺駕到，還請見諒。”店家奉上一貫說，“這點(diǎn)心意萬望七爺笑納，如若不收，在下只能認(rèn)為您不原諒我了。”
   “好，生意興隆，告辭！”柳七牽手云容從眾客官的注目禮中漸漸消失。
   “店家，三十文。”店家面前排起長隊，人潮一邊議論一邊散去……
   “七哥，你今天風(fēng)光無限啊！”
   “容妹，你我珠聯(lián)璧合、琴瑟合一，堪稱天下無雙。”
   “七哥，我真想我們永遠(yuǎn)都像今天這樣。”容妹站在江邊，柳七輕擁她入懷，她在耳畔細(xì)語，“小樓深巷狂游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有畫難描雅態(tài)，無花可比芳容。幾回飲散良宵永，鴛衾暖、鳳枕香濃。算得人間天上，唯有兩心同。”
   “近來云雨忽西東。誚惱損情悰。縱然偷期暗會，長是匆匆。爭似和鳴偕老，免教斂翠啼紅。眼前時、暫疏歡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zhèn)€宅院，方信有初終。”柳七輕吻櫻桃小口，眺望著海天一色的天際深情吟誦。
   一對食色男女沉浸在卿卿我我中，讓大宋多少有情人艷羨不已。但是臨安百姓更期待他們最愛的七爺，早日擁抱飛黃騰達(dá)的那一天，那樣便可以與蟲娘一心，白首不分離了……
   光陰如白駒過隙，上次科舉轉(zhuǎn)眼過去快六年了。俗話說三十而立，而此刻的柳三變已過不惑之年。
   這天晚上和容妹一番親熱后甜美進(jìn)入夢鄉(xiāng)，雖然連續(xù)三次落第，但是柳三變依舊癡心不改，每日聞雞起舞一心只讀圣賢書。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云容懂他七哥，所以仍然支持他投身書海。她更懂得萬官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深刻哲理。
   更哪堪七哥兄長柳三復(fù)高中進(jìn)士，七哥從此更放不下了。
   “也不知道云妹在哪里？”小石頭住在一旁，這時的石頭已極弱冠之年，他一個人待在房里思念他的流云妹妹，“哎，對了，只要知道范公子在哪為官，就一定能找到云妹。”
   他剛想去問柳公子，可抬起的腳又放了下來：“問誰也不能問少爺，問少爺豈不是揭他傷疤嗎？”
   石頭一籌莫展，他撓了撓頭心想，哪里才能得知范大人的消息呢？
   雄雞一唱天下白，又苦讀半夜的柳七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翌年要參加應(yīng)試了，他渴望得償所愿，能夠施展遠(yuǎn)大抱負(fù)。憧憬著明天，柳七看了一眼羅帳，他深感內(nèi)疚。
   幾年了，請了明醫(yī)為她診治，可如今容妹的肚子仍不見任何動靜。他深知容妹特別喜歡孩子，恨只恨那年自己任性胡來與小紅私情被容妹撞破，氣得她摔下樓，導(dǎo)致孩子夭折……
   “容妹，我去汴京了。”
   “七哥，你明知妹妹身體欠安，非去不可嗎？”
   “妹妹，你最懂七哥的，今天怎么了？”
   “你北上京都可以，那我要與你同行。”
   柳七聽了又驚又喜，連忙問：“身體可否承受？”
   “沒有七哥，妹妹更難受！”云容說罷一頭撲進(jìn)柳七的懷里，玉手不停捶打著柳七的胸口。
   “好，那我們明天一起走。”柳七想想就要告別臨安，“今天我們奢侈一下，去醉仙樓吃去如何？”
   “就依七哥。”容妹終于多云轉(zhuǎn)睛。
   “干娘，我們走了。”第二天早上，兄妹倆告別干娘。
   “七爺，蟲娘這兩日身體不好，多照顧她點(diǎn)。”
   “干娘放心。”
   “愿公子來年高中榜首，那時干娘定為你慶賀。”
   “借干娘吉言，干娘保重。”
   “有時間回來看看干娘。”
   “一定。”
   干娘看著一對才子佳人走了，眼角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不由想起昨晚蟲娘與她見面的情景……
   小石頭背上書箱跟著后邊，他回望美仙樓，還真有點(diǎn)不舍。
   “石頭，快點(diǎn)。”
   “少爺，我來了。”
   三人乘上馬車直奔渡口，運(yùn)氣來時老天都擋不住，客船剛要出發(fā)，船家一看柳七爺，笑嘻嘻上前拱手作揖：“七爺，去京都？”
   “對。”
   “七爺請上船，小娘子和你一樣半價。”
   “多謝！”
   開船了，蟲娘站在甲板上凝望著美麗的杭州，回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了二老含恨九泉，想起了二十幾載青春不再，她的淚水如狂風(fēng)暴雨一般灑入汴河中……
   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仁宗天圣二年（1024年），春闈科考開始了，依然信心百倍的柳七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他想，這次有容妹作陪，自己的命運(yùn)必定會被改寫。
   “容妹，你等七哥好消息吧……”
   “張榜了。”揭榜那天，柳七早早來到皇榜前焦急等待，聽到張榜一聲巨響，他激動地奔了過去。
   沒中，還是沒中！
   老天仿佛也和他作對，剛才不是艷陽高照，突然一聲春雷如晴天霹靂炸響，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失魂落魄的柳七失望透頂，看著中榜者得意忘形的舉止，他的心情糟透了。
   他在雨中走著，回想二十余載他的孜孜以求，四次落第情何以堪？
   回到客棧，小石頭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少爺，小姐她走了！”
   什么，云容難道你也要離我而去？
   他攔下馬車向渡口狂奔，雨下得更大了，風(fēng)也一陣緊似一陣。下了馬車，船家正催促著客官。
   狂風(fēng)暴雨肆虐著，船緩緩地向南行駛……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柳七脫口而出，極度悲傷的他創(chuàng)作出流傳萬世的經(jīng)典之作。
               雨霖鈴·寒蟬凄切
                  柳永〔宋代〕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雨霖鈴·寒蟬凄切》上片細(xì)膩刻畫了情人離別的場景，抒發(fā)離情別緒；下片著重摹寫想象中別后的凄楚情狀。全詞遣詞造句不著痕跡，繪景直白自然，場面栩栩如生，起承轉(zhuǎn)合優(yōu)雅從容，情景交融，蘊(yùn)藉深沉，將情人惜別時的真情實(shí)感表達(dá)得纏綿悱惻，凄婉動人，堪稱抒寫別情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詞和婉約詞的代表作。
   因作詞忤仁宗遂“失意無俚，流連坊曲”為歌伶樂伎撰寫曲子詞。此詞為柳三變從汴京南下時與情人依依惜別。傾吐深深的離愁時，也抒發(fā)了對自己遭遇的感慨和受壓抑的憤懣。這首詞寫離情別緒，達(dá)到了情景交融的藝術(shù)境界。詞的主要內(nèi)容是以冷落凄涼的秋景作為襯托來表達(dá)和情人難以割舍的離情。宦途的失意和與戀人的離別，兩種痛苦交織在一起，使詞人更加感到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柳七內(nèi)心極其矛盾，他在詞中雖自詡“白衣卿相”，但又向往著能入官場。奈何仕途坎坷、生活潦倒，柳七由追求功名轉(zhuǎn)而厭倦官場，沉溺于旖旎繁華的都市生活，以畢生精力作詞。
   他想做一個文人雅士，卻永遠(yuǎn)擺脫不掉對俗世生活和情愛的眷戀和依賴；而醉里眠花柳的時候，他卻又在時時掛念自己的功名。
   然而仕途的不幸，反倒激發(fā)了他的藝術(shù)天賦。柳七首創(chuàng)了許多詞牌，詞的造詣得到充分發(fā)揮。柳七的詞多描繪城市風(fēng)光和歌妓生活，尤長于抒寫羈旅行役之情，創(chuàng)作慢詞獨(dú)多。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在北宋流傳極其廣泛，柳三變成為婉約派當(dāng)之無愧的一代宗師。直接影響到了后來的蘇軾、范仲淹、李清照等大家……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33章憤而離京詞名盛恩科中舉游姑蘇

　　當(dāng)客船消失在地平線之時，柳七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容妹如此決絕地走了，莫不是自己贖身了，否則？柳七覺得自己太窩囊了，對容妹的許諾竟然一個也沒兌現(xiàn)。
   雨漸已停歇，汴河水滾滾向前。雨后的空氣濕潤極了，他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匆匆向回走。
   漸漸清醒的柳七慌忙中回到了客棧，二人換了行頭后小石頭收拾行裝，主仆二人再次來到渡口。
   遠(yuǎn)處的客船向渡口駛來，偌大的搖櫓擊打著水面，發(fā)出悅耳動聽的水聲。船靠岸了，旅人們開始下船。
   汴河上南來北往的客流量巨大，所以客船有好幾條，大大方便了人們的出行。
   主仆二人隨著人流上了船，小石頭交了銀子，主仆二人來到了客艙。
   “少爺，喝點(diǎn)水。”
   就在這時，船開了。岸上前來送行的人們不停揮手，和遠(yuǎn)行的親人朋友告別……
   三張白帆緩緩地升了起來，船速即刻加快了許多。柳七喝著茶，一言不發(fā)。
   東京是他的傷心地，一次又一次的落榜，內(nèi)心極度受傷的柳七又能向誰訴說。正如他剛剛詞中所言，“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青梅竹馬的云容萬般失望地走了，柳七知道容妹一定是不能再等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自覺已人老珠黃的容妹，怕是等不到自己實(shí)現(xiàn)諾言的那一刻了。此際，柳七的心情可想而知……
   本想赴臨安當(dāng)面向干娘討教，柳七又想蟲娘既然如此決絕，干娘又能怎樣？聚散離合人間常態(tài)，自己又何必觸景生情平添煩惱呢？
   了如牽掛的柳七順?biāo)纺舷拢藁吡鴮こＪ拢钤~度日醉杜康……
   天圣七年，四十又六的柳七返回京都，東京繁華依舊，早已物是人非，觸景傷懷，柳七再次離開汴京，漂泊西北……
   西去的柳七飽覽了大宋大好河山，失落的心情慢慢變得麻木，他沉醉于奉旨填詞的日子里……
   一路游山玩水，柳三變于明道年間（1032年左右），年近半百的他漫游陜西渭南時，填詞《八聲甘州·對瀟瀟暮雨灑江天》。
      八聲甘州·對瀟瀟暮雨灑江天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fēng)凄緊，關(guān)河冷落，殘照當(dāng)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yuǎn)，望故鄉(xiāng)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凝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
   柳三變?nèi)ノ鞅焙臀髂系貐^(qū)，后至成都，數(shù)日后出成都又沿長江向東，過湖南、抵鄂州，在漂泊之中度過了十年的時間……
   柳三變是最早把游子羈旅情懷納入詞中的大家，這首詞的主題是游子思?xì)w。全詞語淺而情深，融寫景、抒情為一體，通過描寫羈旅行役之苦，表達(dá)了強(qiáng)烈的思?xì)w情緒，寫出了詞人懷才不遇的真切感受，成為千古傳誦的名篇佳作……
   不知不覺柳三變來到了人間天堂蘇州，行走在姑蘇街面上，他被粉墻黛瓦的江南美景迷住了。
   白衣卿相哪里知曉，蘇州人一直羨慕柳三變寫給杭州的一首詞《望海潮·東南形勝》，其中“煙柳畫橋“、“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更是令姑蘇人心心念念。
   而柳永比范仲淹稍大幾歲，在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一起參加科舉，范仲淹中了進(jìn)士，柳永落榜。此后范仲淹時而州縣為官、時而京師任職，柳永卻因詞風(fēng)艷麗，一直科舉不中。
   雖知希文在姑蘇為官，可柳三變不忍前去，是年，宋仁宗親政，特開恩科，柳三變正好符合“曾五舉年五十”的條件。對科舉一直心心念念的他欣喜若狂又回東京，渴盼皇恩浩蕩……
   再度北上柳永回首往事，即興創(chuàng)作一首《輪臺子》。
      輪臺子·一枕清宵好夢
   一枕清宵好夢，可惜被、鄰雞喚覺。匆匆策馬登途，滿目淡煙衰草。前驅(qū)風(fēng)觸鳴珂，過霜林、漸覺驚棲鳥。冒征塵遠(yuǎn)況，自古凄涼長安道。行行又歷孤村，楚天闊、望中未曉。
   念勞生，惜芳年壯歲，離多歡少。嘆斷梗難停，暮云漸杳。但黯黯魂消，寸腸憑誰表。恁驅(qū)驅(qū)、何時是了。又爭似、卻返瑤京，重買千金笑。
   直至景祐元年（1034年），仁宗親政對歷屆科場沉淪之士的錄取放寬尺度。春闈科考，“柳三變”更名為“柳永”應(yīng)試后，他喜登進(jìn)士榜，授睦州（今浙江桐廬、富春一帶）團(tuán)練推官。值得一提的是，柳永與其兄柳三接同登進(jìn)士榜。至此，柳氏三絕皆進(jìn)士，成了崇安百姓子弟仰慕的榜樣。
   此時此刻柳永已逾半百，暮年及第，柳永老淚縱橫、喜難自禁。他從京師出發(fā)至睦州，途經(jīng)蘇州，一想希文任蘇州知州，柳永遂前往拜謁，一是敘舊，二是請教。
   范仲淹時年四十五歲，因力諫宋仁宗不要廢后，被第二次貶出京城，派到睦州任知州。因蘇州久雨成災(zāi)，“湖溢而江壅，橫沒諸邑”，災(zāi)民逾十萬戶。
   朝廷知道范仲淹有治水的本領(lǐng)，他曾主持修過黃海海堰，但當(dāng)時也有規(guī)定官員不能在家鄉(xiāng)擔(dān)任長官。朝廷中有人推薦范仲淹去蘇州治水，范仲淹自己心系家鄉(xiāng)父老，也向朝廷申請過，但有一些人是反對的，然最終朝廷還是決定派范仲淹去蘇州治水。
   柳永赴任途中拜謁老友，范仲淹在觀風(fēng)樓上向柳永介紹了這次治水的坎坷，他的策略是將諸邑積水分別宣泄，東北入長江，東南入?yún)卿两５⒗镉性S多反對的聲音：“江水已高，不納此流”、“日有潮來，水安得下”等等。
   范仲淹雖然比柳永小幾歲，但為官已近二十年，柳永這次是初次為官，向范仲淹討教了許多治理州縣、安撫百姓的經(jīng)驗(yàn)。兩人相談甚歡，范仲淹忽然想起柳永以前給杭州寫的一首詞《望海潮·東南形勝》，把杭州的富庶、西湖的美景如畫般展現(xiàn)。
   蘇州是范仲淹的家鄉(xiāng)，范仲淹于是對柳永說：“兩百多年前，韋應(yīng)物、白居易、劉禹錫常在觀風(fēng)樓上賞景賦詩，今天我也賦詩一首，然后請你柳耆卿也填一首詞吧！”范仲淹即興吟誦：
            《瑞鷓鴣.吳會風(fēng)流》
吳會風(fēng)流。人煙好，高下水際山頭。瑤臺峰厥，依約蓬丘。萬井千閭富庶，雄壓十三州。觸處青娥畫舸，紅粉朱樓。
方面委元侯。致訟簡時豐，繼日歡游。襦溫挎暖，已扇民謳。旦暮鋒車命駕，重整濟(jì)川舟。當(dāng)憑時，沙堤路穩(wěn)，歸去難留。
　　此時的范仲淹意氣風(fēng)發(fā)、豪情壯志，不但道出了晴空萬里時蘇州的美景：“山川千里色、碧寺煙中靜、紅橋柳際明”，又聽到“語笑萬家聲”，之前愁眉苦臉的蘇州百姓從水災(zāi)中恢復(fù)過來，生活逐漸好了起來，千家萬戶又傳出了歡快的笑聲。
　　柳永也受到了極大的情緒渲染，他憑欄遠(yuǎn)眺，朗聲吟出《瑞鷓鴣·吳會風(fēng)流》。蘇州城里城外人煙稠密、山水高低錯落。遠(yuǎn)處煙波浩渺的太湖、吳王和西施常于游宴的姑蘇臺隱于云霧，猶如蓬萊仙山。
　　柳永和范仲淹觀風(fēng)樓上的風(fēng)云際會，給人間仙境姑蘇留下了一組詩詞名篇，為后世傳頌……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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