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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言情小說:原點 作者:一夢河下 原鄉之作 引 子 如今的陳莊市場破敗不堪,高速公路上依然車來車往。然而偌大的院子里瓦礫遍地、雜草叢生,飽經滄桑的陳家海踩著腳下的土地,他百感交集思緒萬千。陳家海這輩子最后悔的是當年沒能拿下市場的經營權,此刻他甚至一廂情愿地幻想著如果那年拿下市場,那他也不會成為陳姓家族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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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5 10:40 上傳
6 M5 ]3 U5 G) b3 ?) w8 `5 O0 I: I第1章 母親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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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屆三中全會后,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東風吹拂大江南北。沉睡的蘇北大地剎那間蘇醒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們一下子擁有幾畝屬于自己的土地,身體里爆發出亙古未有的沖天干勁,他們樂呵呵地起早貪黑地忙碌在一望無垠的綠色田野里,憧憬著稻谷滿倉的那一天。 一九八一年農歷五月三十大清早,陳莊陳隊長家里一片忙碌。 “老伴,老伴!”西頭房里,一張簡易得不能再簡易的木床西頭,躺著一個只有偶爾活動的眼睛,才能說明她還活著的女人。床邊陳德明隊長俯身拉著病床上瘦得皮包骨頭的老伴,淚水再次浸濕了他的眼眶…… 陳德明一年前知道老伴得了食道癌,他真的是欲哭無淚。七口之家上頓不接下頓是很平常的事,哪有錢給老伴看病?更何況還是那可怕的癌癥。 雞剛叫過頭遍,這時陳莊北邊的京杭大運河上擺渡口,一個擺渡船搖搖晃晃地向南岸駛去,船家奮力地搖櫓,擺渡上一個申字臉個子略矮的男人顯得特別焦急:“小妹啊,你等等哥哥,千萬要等等。” “大舅你別急,一會兒就靠岸了。” 湍急的大運河水滾滾向東流去,寬闊的河面上冷冷清清的,唯有河邊聳立的墨綠的蘆葦,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大風擺動著。 李慧溪最后一次貼近男人的身體,來到了堂屋門板上。她無力地轉動著干涸的眼球,求援地瞥向男人。 “快,都跪到這邊來。”陳隊長即刻理解老伴的哀求,相濡以沫的患難夫妻眼看就到了訣別的時刻。 回光返照的李慧溪有了點精神,她用那冰冷的左手顫抖著撫摸著兒女的臉。剎那間,堂屋里響起一陣陣抽泣。 她忽然又緩緩地把目光鎖定男人,陳隊長即刻在她耳邊說:“家江去請他大舅了。” 李慧溪一雙眼睛最后掃視了一下屋頂,再看一眼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家,久久地凝望著大門方向,突然她手一松…… 霧蒙蒙的天空突然雷聲大作,一道道閃電掠過天空后,傾盆大雨狂瀉下來。運河邊高聳入云的水杉上一只烏鴉騰空而起,凄厲地叫著飛向遠方。李明強心中一驚,小妹難不成你不等哥了嗎? “媽,媽你不能走啊!”撕心裂肺的哭聲一浪高過一浪,一直守在一旁的小黑汪汪汪絕望地叫著,明亮的雙眸分明也含著淚光。 “老伴,這輩子我對不起你啊!”看著和自己相濡以沫幾十年的老伴就這樣走了,木訥的陳隊長淚水奪眶而出。 當悲情的嗩吶驟然響起,陳家莊各家各戶都從夢中醒來。附近的人家開了門,他們不約而同地向莊子前排走去。 陳隊長家前些日子才拾的小黑狗向天狂吠,此刻的它竟也淚流滿面,它乖乖地趴在門板前,給慈祥的女主人送行。后排幾條狗叫了起來,聲音一點也不像往日那樣霸道,聽上去倒有幾分凄慘,似乎它們也在為逝者哀悼。 “真是好人沒長壽啊,她二嬸多好一個人!”幾個婦女一邊走一邊議論著,“不是什么啊,記得那回我家沒吃的了,到二嬸家借,二嬸家七口人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但她恁是把僅有半瓢面,從缸底全括給了我。” “要說這陳隊長也是的,人家做干部的哪個家里都團得好好的,他倒好和我家一樣上頓不接下頓的,說給人聽哪個能信?!” 天漸漸亮起來了,鄉親們沿著小路快速來到了陳隊長家三間草屋后。 陳隊長兩個閨女哭聲此起彼伏,鄉親們圍在草屋門口,只見簡陋的堂屋家徒四壁,靠近蘆葦做的西邊隔墻的門板上,陳隊長老伴靜靜地躺在那里,身上蓋上潔白的紗布,她那張瘦得脫了形的臉簡直就像剛出土的骷髏,看一眼就讓人再也不敢她第二眼。 “陳隊長你要挺住啊!”這個拉著陳德明的手說。 “他二爺別太難過了,二嬸她走了,對她來說也許是福,可憐在世受足了罪啊。”那個泣不成聲地講。 “日子剛好一點,她二嬸就走了,真正沒福啊!”大家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著。 陳德明頭上戴著白色的紗布做成的帽子,黝黑的臉顯得更加憔悴了,但他強忍著內心巨大的悲痛,招呼著前來送行的父老鄉親。 最早過來送行的是陳德明的親哥哥,和他家一墻之隔的陳德柱。他坐在外邊的凳子上一臉沉重,吧嗒吧嗒地抽著他那不離左右的煙鍋,煙袋鍋子一晃一晃的。 屋外狂風暴雨肆虐著,門板下那盞油燈的燈火隨風搖曳,陳隊長大閨女和二閨女披麻戴孝跪在門板前,早就哭成了淚人。 “親媽媽,你怎么就舍得扔下我們?” “小弟哎,再也沒媽媽叫了……”今年剛十八的二閨女陳家梅此刻淚雨滂沱,她緊緊拉著三弟家河的手不肯松開。家河看著號啕大哭二姐,再看看媽媽一動不動躺在門板上。媽媽平時最疼愛他了,可她就這樣依依不舍地走了。文弱的陳家河眼淚嘩嘩地流了一地,這一天他一輩子都記得。 靈床前還跪著一兒一女,那是陳家二兒子陳家海,還有扎著一根粗辮子的大閨女陳家蘭。 “二哥,大哥走了不小工夫了,應該到大舅家了吧?”家蘭悄悄地問道。 “走了這么久,應該快到了。” 嗩吶聲呼天搶地,一曲曲哀樂在清晨的陳莊上空回蕩,旋即飄向四面八方。東南角綠色池塘里的魚兒突然翻塘,它們也要為善良的李慧溪送行。 生活還在繼續,薄紗似的晨霧中,陳莊生產隊挨家挨戶炊煙裊裊。 2 S- p1 C" C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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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5 10:42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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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村后的小河,舅甥倆進入了陳莊境內,他們沿著一條筆直的鄉村小路向南疾行。嗩吶聲漸漸清晰起來,傳到了李明強的耳朵里,頓時他的步伐踉蹌起來,噙在眼中的熱淚禁不住奪眶而出:“小妹,大哥來遲了,你怎么就不等哥了呢……” 陳李氏過世后,六口之家變得冷冷清清。陳家海和陳家蘭相繼初中畢業,成了一家的強勞力。 陳家河自從母親走后仿佛一下子變了個人,他收斂了玩心,居然認真學習了。“怎么樣?東子教得好吧?”頭一天聽東子的課,二哥一看到放學回來的三弟連忙問道。 “好,全班人都喜歡聽他課。”二哥陳家海的好朋友趙衛東,回到雙河小學教初一數學后,家河每晚乖乖地坐在罩子燈下鉆研起來。 有一次實在想不出怎么做,竟然趴在小桌上睡著了,第二天鼻孔里一下子黑灰。 陳家河偶爾停下筆來思考,乖巧的小黑哼哼唧唧地陪伴著小主人。皎潔的月光灑向千家萬戶,屋外的天空分外明亮。門前不時飛來螢火蟲,點綴著寂寥的夜晚。罩子燈下家河還在不停演算,尋覓著解題思路。 第2章 失而復得 陳家河抬頭仰望天上圓盤似的明月,眼前浮現著小趙先生上課的情景,他小聲地哼唱著先生教他們唱的《幾何歌》:“本書定理真呀真不少,定理共有幾呀幾十條。幾何證明是關鍵……” 小趙先生戴著一副近視眼鏡,講課特別有激情,同學們不知不覺被他吸引,一堂課下來,大家都喜歡上了才華橫溢的小趙先生。 有句話說得好,求學時遇到好老師,這是做學生的一輩子的幸福,也足可以幸福一輩子。小趙先生那有力的手勢,一下子給全班同學指明了學習數學的方向。幾何證明山窮水盡之際,他巧妙點化后,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而受益匪淺的莫屬陳家河了。 小趙先生一來就指名讓他做數學班委,這讓他興奮不已。所以小趙先生那天放學留下他說每晚布置兩題回家思考,家河爽快地答應了…… 轉眼間期末統考到了,全公社老師推磨監考。雙河小學師生們投入了了緊張的復習,成績明顯提升幾個帽頭的家河更是得到小趙先生的重用,讓他學刻鋼板,把課外書中的題目印給同學們,這讓多少同學嫉妒啊! 期末考試開始了,語文是家河的軟肋,作文都不知道怎么寫? 終于要考數學了,陳家河坐在教室里激動地等待先生發卷。 聞著熟悉的墨香,看著期末數學試卷上的試題,陳家河感到特別親切,有不少題目似曾相識。 鈴聲一響,思路暢達的他徹底沉浸到數學世界中,只見他奮筆疾書,用了一半時間就做到了最后一題…… “陳家河,數學97分。”當小趙先生興奮地走進教室報成績的時候,家河的心怦怦直跳,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破天荒地考了全班第一! 從此陳家河獨步雙河小學,三好生、數學競賽冠軍等殊榮接踵而至,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初二。 初二增加了一門物理,眾所周知數理不分家。陳家河一路過關斬將,第一的桂冠從未旁落,老伴走后一腦門官司的陳隊長因此揚眉吐氣。 “二爹照這樣下去,家河絕對能考上小中技。”經常來陳隊長家串門的小趙先生拍著胸脯打包票。 “同學們,平時再好不是好,決定命運的一戰來了,初二全縣統考考得好的可以進城上初三。”時間過得真快,班主任大趙先生做起了考前總動員。 “家河你來辦公室一下。”小趙先生笑瞇瞇地對家河說。 “明天就要考試了,緊張嗎?” “緊張。” “你成績那么好,緊張什么?”小趙先生扶了一下眼鏡,拉開抽屜拿出一支亮閃閃的英雄鋼筆,“這支筆我一直沒舍得用,現在我把他送給你。” “謝謝小趙先生。”林嘯宇感動得想哭。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二姐陳家梅來到西頭房:“小弟,快起來吃飯!” “哦。” 他匆匆吃過飯,帶上梅姐特意烙的餅,下午還有考試中午回不來。家河快速背上書包,向雙河小學奔去……考試開始了,家河拿出小趙先生那支英雄鋼筆,他認認真真地投入考試。 特別是緊緊張張的一天結束了,陳家河是兩條腿去兩條腿回,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假期。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著,期盼中終于來到了八月下旬。八月的天氣相當炎熱,討厭的知了在樹上引吭高歌,讓人更加煩躁。耳邊不時地得到消息,這個考上公社中學,那個名落孫山。可是陳家河一天天沒收到通知書,汗水盡情地流淌著,他的心懸了起來。 “大(蘇北方言,大即父親),要我說肯定是老三考砸得了。”一向沉穩的老大陳家江沉吟良久,“要不然為什么別人都拿到錄取通知書了,還能就他一個人沒拿到?” 聽了這話,坐在小桌前的家河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直往下掉。身旁的小黑狗不停地小聲叫喚著,仿佛也在為小主人鳴不平。 “你這話說的我不愛聽!”目睹家河每晚刻苦學習的老二迅速接過話茬,“可以這么說,我們家家河如果考不上的話,他們班就不會有人考上,這點小東子最有發言權!” 眾人把目光投向了身后靦腆的戴著近視眼,小趙先生皮膚白皙中等個子,由于他近視度數太高,那眼鏡就像鍋底似的一圈摞著一圈的。 小東子笑著說:“二爹,剛才他二舅說的我完全同意。家河的學習真是沒說的!從我去年接手他們班數學開始,他學習成績就像坐上了直升飛機。狀態越來越好,我和老大都認定這個班只有他能考上。” 聽著小趙先生對自己的評價,陳家河腰板漸漸坐直了起來。回想小趙先生從1979年3月份回鄉教他數學。由于小趙先生和二哥的好友關系,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照顧。一是讓他做了數學課代表,二是每晚先生給他開小灶。這小灶就是每晚做兩道數學題,第二天一上學必須交給先生批改。 家河特別崇拜小趙先生,所以小趙先生布置的任務他一定全力以赴。也就從那時起,陳家河每晚點著罩子燈挑燈夜戰鉆研到很晚。記得有一回,趴在小桌上思考居然一覺到天亮,鼻孔里滿是黑灰。 家河日復一日的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期末考試時一鳴驚人打敗了獨孤求敗的許一寶,一舉登上全年級第一的寶座,打那時起第一從未旁落…… 可現在人人都拿到初三錄取通知書了,為什么唯獨自己沒拿到?這其中究竟是怎回事呢? 憨厚的一家之主陳隊長此時也是一腦門官司,他坐在草屋里不時地搖著芭蕉扇,這個耿直的莊稼漢心里直犯嘀咕。 他突然站起身:“什么都別說了,我現在就到文教局去一趟。” “二爹我贊成,能夠解決所有疑問的只有文教局了!”小趙先生附議說。 去縣城就憑他的十一號小汽車,十一號小汽車就是他的兩條腿,單片要走近兩小時。說在嘴上拿在手上,陳隊長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到南邊小河邊站在跳板上洗了洗臉,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陳隊長顧不上給家人打招呼,神色匆匆地從東山頭右拐向東,途經陳莊小隊大場,再經過雙河小學操場再拐上北大路向東而去。 陳家河跟在后邊一直送著遠去的父親,滿腹委屈的他坐在雙河小學的操場邊的樹蔭下等待著父親帶來佳訊。 身后的一汪碧波里偶爾傳來一群鴨子叫聲,一陣陣燥熱的風親吻著陳家河的身體。他站起身沿著樹蔭自西向東重新審視,這個讓他記憶猶新的雙河小學。 雙河小學就兩排紅磚青瓦的房子,前一棟長約四五十米有四口教室,后一排約一百米長。兩排房子之間是個小操場,與陳莊小隊大場接壤的還有一個大操場。 雙河小學是個地地道道的鄉村小學,是由雙河大隊辦的帽中即名為小學也有初中,初中只有初一、初二各一個班,每個班都有七十多個學生。 家河順著后一排向東走著,小黑不時地跑前跑后興奮地陪伴著小主人。他來到西邊數第二口教室透過窗戶向里望,多日不見的教室還是那么親切。 第3章 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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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耳邊回響著親切的幾何歌,講臺前小趙先生正激情滿懷地講解數學題,他那果斷的揮手造型,不停地在家河面前回放。 陳家河在心底深情地說,親愛的母校,在這里我度過了人生最重要的時光。你見證了弟子的昨天、今天,也必將見證弟子的明天!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心漸漸靜下來的家河來到了教室南邊,靠近前一排高高的柳樹旁。他快速地調整了一下,雙手抱住粗糙的樹干,蹭蹭地向上爬,一會兒就站在樹枝上。忠實的小黑就守在柳樹下,寸步不離小主人。 耀眼的陽光透過綠色的枝條晃著家河的雙眼,樹上的風明顯大了許多。家河在偌大的樹冠上找了一個粗樹枝一屁股坐了下來,此時的他真有“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絕妙感受。 他極目向東南眺望,心里盼望父親的身影即刻出現在他的視野。可是,父親到縣城一個來回至少要四個鐘頭。 坐在樹上他想像著父親那魁梧的身板,大汗淋漓的父親一定不時地用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邁著兩條腿向前疾行。 大,你辛苦了!大,你一定要還兒子一個公道!你知道兒子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家河在心里向遠方的父親不停地訴說著…… “小弟,你在哪呢?”心疼小弟的二姐忍不住跑到學校這邊來找人。 “二姐,我在這兒呢!”天已經上了黑影,聽到二姐家梅的喊聲,家河從樹上趕緊下來。 “這么晚了別等了,你不餓啊?走,跟姐先回家吃飯。”二姐來到小弟跟前,替他撥去頭上的雜物。 “我不!”家河任性道。 自打1979年5月媽媽走后,七口人變成了六口人了,二姐最疼他弟弟了。 “不回家也行,那你先吃塊餅。”二姐說著戲法似的拿出一塊轉面餅,“小弟,快吃!” 看到了圓圓的轉面餅,家河才覺得自己真餓了,拿過餅大口吃了起來,還沒忘記扔給跟屁蟲小黑一角。他的雙眸還不時地盯著北大路,盯著那個熟悉的小閘口。 家河吃完了餅,向南走到了小閘口,在向東潺潺流淌的水渠邊,他從清澈見底的流水中雙手輕輕地捧著水喝了起來。也許真是太渴了,他一回喝了好幾口水,然后和二姐在小閘口繼續焦急地等待著。調皮的螢火蟲不時地前來誘惑著這個青春少年,好像考驗著他的定性。 “二姐你先回家吧!我在這等。”夏天的蚊子太厲害了,一望無際的稻田邊蚊子簡直就要吃人,家河一邊拍打著,一邊叫著,“哇,咬死我了!” “小弟啊,我把席子已經拿來了,要不你到大場上等大回來好不好?”善解人意的二姐總是那么體貼,“二姐回家再燒洗澡水去,大來家還不知道多累呢!” “太好了!”家河拍手稱快,他從渠邊拔了根蘆葦就向陳莊大場走去,邊走邊疊著風車。 心靈手巧的家河沒用幾分鐘,就把風車做好了,興奮的他向前奔跑著,弱弱的月光下,蘆葦風車疾速地旋轉著,這風車好像承載著青春年少家河的夢想。 偌大的大場上特別熱鬧,遠遠就聽到了小伙伴們的嬉戲聲。大人們有的坐在一起聊著開心的話題,不時傳來愉快的笑聲。 二姐回家了,家河坐在自家的粗席上,尋找著玩伴。 “家河,你大還沒回來啊?”二大爺家家虎哥過來關心地問。 “五哥,沒呢?” “別瞎想,你肯定沒問題的,我們班一個考不上,你也能考上!”五哥的話斬釘截鐵。 “謝謝!” “謝什么,我說的是事實。你再等等,二爺一會兒就帶好消息來了。”說完五哥向南邊走去。 雙手撫摸著小黑,家河還是心事重重。年少的他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怎么了,他心里越來越不踏實,只盼著父親的身影及早出現。 月亮穿過幾朵烏云后越來越明亮了,家河左顧右盼,可父親的身影還是遲遲沒有出現。此刻他心中更加忐忑了,難道?家河真心地不敢再往下想。 “汪、汪!”突然,趴在家河身邊的小黑興奮地一縱身向東南奔去。 家河激動得連鞋子也顧不上穿,顫抖的聲音在空氣中疾速傳遞:“大!是你嗎?!” “是我!”遠處一個身影越來越近,早就近視了的家河看清了那個熟悉的輪廓,“三兒,你考上了!” 陳隊長激動地揮舞著右手,如夢如幻的月光下父子倆緊緊擁抱在一起。 “大,我考上了?” “考上了,你考進城啦!”陳隊長自豪地大聲回應。 父子倆的對話早已驚動了大場上乘涼的鄉親們,大家好奇地圍了過來好奇地問:“陳隊長,你給我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你坐。”家河喜極而泣,拿出二姐早就準備好的黃瓜,“大,先吃根黃瓜。” “好,聽三兒的。”陳隊長一邊擦汗,一邊接過黃瓜咬了一口。 “幸虧小東子,這一趟跑得不冤!”陳隊長氣喘勻了說,“要是不跑這趟,你上初三還真就沒戲了!” “二爺你就別賣關子了,從頭到尾講給我們聽聽吧。”心急的虎哥催促著。 “好,聽我講啊。”陳隊長嚼著一口轉面餅,“我中午吃過飯大概一點鐘出發,上了大河堆直奔縣城,三點我到了文教局,問人后來到了招生辦。招生辦人很客氣,在問清我家家河情況后,拿著家河的準考證就去檔案室查詢。” 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陳隊長講著,就連小黑也乖巧地待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一個燙著卷發時髦女郎出來說:“陳家河通知書我發的呀,早就讓你們公社人帶回去了。” “同志,沒收到呢?”陳隊長一聽如墜五里云霧,態度極其誠懇地說,“無論如何拜托你再查一下,我兒子全班就數他成績最好,成績不如他的都拿到錄取通知書了,現在他正在家抹眼淚呢!” “陳家河,不是雙河公社的考生嗎?” “陳隊長,”人群中有人急了,“我們是雙河大隊好不好?” “不是什么啊,問題就出在這了!”陳隊長回應了一下接著講,“我連忙說,這位女同志不是雙河公社的,我們是雙河大隊的!” 時髦女郎一下怔住了,她馬上會意過來自己好心辦了錯事,臉上飛上了幾朵紅云連忙向陳隊長道歉:“是我弄岔了,不好意思啊!雙河公社副書記是我同學,那天他到我們招生辦,我就順手讓他帶回去了!” “沒事的,只要我兒子有學上就行了!”一聽說兒子考到了城里,陳隊長開心還來不及,哪里還責怪這位時髦女郎? “噢,原來是這回事啊!”大家恍然大悟,“那現在怎么辦呢?” “你們看,我手上就是招生辦給我兒子新開的通知書。”陳隊長驕傲地把通知書高高舉起。 “這下好了,祝賀陳隊長,家里出了個秀才!” “考進城里讀書的,全公社能有幾個?”有人感慨贊嘆道。 “兒子,回家!”陳隊長站起來說,“你說對了,全公社就兩個!” 父子倆一路說著笑著消失在夜色中,他們談論著明天去縣城報到的事。 夜空中數不清的螢火蟲漫天飛舞,調皮的小黑向前奔跑著,它要把小主人進城的好消息報告給全家…… ; }. y2 ^( I7 ]+ ?2 P+ E/ g. D) t) {: p
第4章 進城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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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姐,我考上啦!”陳家河興奮地一路狂奔,往日他不敢一個人晚上獨行的大路,今天卻渾然不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黑也不停蹦跳著分享著小主人的喜悅,它知道小主人為了這一天熬了多少夜,死了多少腦細胞。 剛洗完澡準備去大場睡覺的陳家海,聽到家河大聲的叫喊,看著三弟開心的樣子,他比自己考上還開心,一番心血沒有白下。 他立即帶上扇子直奔家后趙衛東家,還沒進院門就高興地說:“東子,好消息,家河考進城了。” “我說的吧!”小趙先生聽了特別興奮地跑了出來,全然不顧自己剛洗一半的頭發。 “東子,我們全家真要感謝你一輩子!” “二舅你說哪去了,主要是你家老三聰明,特別踏實。” 堂屋里大趙先生急匆匆走了出來問:“家河考哪了?” “縣城二中。” “這個陳家河真了不起,全公社有幾個?” “我大說,一共兩個。” “是嗎?家河真不簡單。” “謝謝你們兄弟倆,老三讓你們操了不少心。” “遇到家河,是我們的幸運!” 進城讀書,這是陳莊學子少有的驕傲。一家人分享著喜悅,陳隊長和大兒子、二兒子商量著置辦進城的東西。 陳家海知道家里的日子比以前是好過了些,可現在三弟進城讀書又是一筆可觀的花銷,所以他在盤算著掙點錢貼補家里。 轉眼來到了報到的日子,8月31日這天一早,陳家河在兩個姐姐一番精心的打扮下,站在了陳隊長面前。 “喲嗬,人是衣裳馬是鞍,這話看來一點不假啊!”陳隊長仔細打量一下陳家河,發覺三兒今天好帥氣。 俗話說新老大舊老二,縫縫補補破老三。這話今天發現不太妥當,家河的上身是他二哥沒舍得穿的新襯衫,褲子是他大哥沒穿幾天,晚上兩個姐姐才改的,腳上是大姐二姐給他才買的新涼鞋。 一副圓圓的近視眼鏡架在鼻梁上,書生氣十足。這副眼鏡是八月二十三號去街上配的,初二時家河坐在第一排都看不清黑板了。 “哥、姐,我走了。”稚氣未脫的老三告別了家人,陳隊長陪著家河走出家門。 “快走吧,好好學!”二哥拍打著家河柔弱的肩膀。 老大上前一步文縐縐地說:“老三你要記住,如果你將來回家務農,那么你肯定最差;但是你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小中技,那么你肯定最好。” 陳隊長贊同地點了點頭:“嗯,你大哥說得對!好了好了,走了。” “大哥,我知道了。”家河知道大哥這話的分量。 為了追逐青春夢想,陳家河踏上了一條艱辛的求學道路。陳家梅拿過臉盆和水瓶,臉上不爭氣的淚水靜靜流淌:“小弟,一放假就來家,二姐給你做好吃的。” “嗯的。” “小老三,不出人頭地不要回家!”大伯從巷子走了出來,他吸了一口旱煙說。 “大伯,我記住了!” 小黑慌亂地跑上跑下,仿佛他也意識到自己多少個夜晚陪伴的小主人要離開家。它不時地圍繞著陳家河,似乎想要留住小主人。 陳家河哪里又舍得,他俯下身撫摸著小黑,直到父親一再催促,站在屋后他深情地凝視著深愛的家。 暫別了,我愛的家;暫別了,我心愛的小黑。 前方的道路上父親身影拖得長長的,從父親奮力前行的背影中,陳家河讀出了勤勞樸實的莊稼人身上那股執拗的勁頭。 陳家河站在干渠堆上,回望著故鄉那升騰的炊煙,心中感慨萬千。他把視線東移凝視培育自己的母校,凝望自己的教室,陳家河心潮澎湃。 暫別了親愛的母校,暫別了親愛的小趙先生,謝謝你們培育了我,讓我一個農村的孩子插上理想的翅膀,在知識藍天上驕傲地飛翔。 暫別了,親愛的故鄉,生我養我的地方,你永遠植根于我的腦海,久久地把您盼望。 “三兒你快點,還有那么遠路呢。”陳隊長在前邊大聲喊道。 “噢,來了。”陳家河不敢耽誤,加快了腳步。 走了十分鐘,陳家河看到了河對面母親的墳頭,那里已經綠草叢生,他立刻跪了下去。陳隊長也停了下來,陳家河對著墳頭禱告:“媽,我到城里讀書了,今天去報到,你放心,兒子一定給你爭光。” “孩子媽你走后,家河學習刻苦,他現在考進城上初三了。”陳隊長摸著家河的頭告慰老伴。 父親的額頭已經冒出了汗珠,陳家河這才發現陳莊人為什么把父親的兩條腿叫十一號小汽車了。他走路的速度真快,跟在父親后邊必須小跑才行。父子倆奮力地向前走著,約二十分鐘后他們踏上了運河大堤。陳隊長艱難地向前攀登著,大顆大顆的汗珠落了一地。 仰望東西走向的大河堆,一排排高大的水杉矗立在河堤上,碧波蕩漾的運河水滾滾向東奔流。突然運河西頭傳來轟隆隆的巨響,陳家河一看一個龐然大物向東駛來,他下意識向后站了站,客輪掀起一朵朵浪花向岸邊撲去…… 第5章 爭奪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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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河真的很爭氣,一年后考上了縣中。 三年高中厚積薄發他考上了南京師范學院物理系,成了陳莊第一個大學生,畢業后分配到了市光明中學。 他這個書呆子永遠難忘哥哥姐姐們,為了一家人的生活,為了他這個弟弟辛勤的付出。 陳家河永遠難忘媽媽走后亦姐亦母的家梅二姐,對他無微不至的關照。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肉體,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當大街小巷響著這首膾炙人口的《七子之歌》的時候,全國人民沉浸在收回澳門的喜悅之中。 憨厚的陳隊長他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一九八九年經查患了胃癌,撐了半年含恨離世,一家人再次陷入深深的悲痛中…… 陳家海自從娶了臘梅以后,就搬出祖屋在支渠邊安家,臨時在主屋的右邊貼近支渠又蓋了兩間紅磚瓦房。一直以來很有想法的他,當臘梅給他生下兒子陳葉添之后,他發誓在陳莊第一個蓋樓房。 時間不知不覺中來到了1998年6月,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遍了雙河村。特別是陳莊人更加激動,激動的是在陳莊南邊地上蓋陳莊批發市場。 “汪汪汪!”板凳狗突然狂吠起來。 “你叫什么?”年輕時練就一身肌肉的陳家海走出來,他向支渠上一看,一個五十上下個頭中等的男人站在支渠上,他臉方方的,深邃的雙眸透著睿智。 陳家海連忙上前打招呼:“大爹是你啊,家里坐。” “要想富先鋪路,高速公路施工隊伍已經住下來了。家海,今天我就問你批發市場你有沒有興趣?”陳莊隊長陳祖旺來到了村里最能來事的家河家門口。 “大爹,我當然有興趣,只要你帶著我一起發財,大爹說朝東,我堅決不會往西。” “那好,我們就說定,那我就和村里說說承包市場。” “一言為定。”陳家海喜出望外。 陳家海此刻萬萬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在陳家海在大爹幫襯下,和大家初步說好承包陳莊市場。但是,就在他們興高采烈地進入市場著手經營的時候。這天下午突然從院外走來一個五短三粗的男子,頭發很時髦,臉上戴了副蛤蟆鏡。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陳莊西南李莊李四,身后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跟班。 “都停下,都給我停下!”李四頤指氣使地對正在收拾院子的工人們大聲吆喝道。 “憑什么聽你的?這里我們只認陳大爹。”瓦工頭見過世面,他瞥了來人一眼繼續手里的事漫不經心地說道。 “憑什么?”李四口氣生硬地說道,“就憑我簽訂的承包合同。” “什么?”瓦工們一頭霧水。 李四抖了抖手中的幾張復印紙,霸道地說:“不信的,可以來看看合同。” 瓦工頭悄悄掏出手機立即撥打大爹電話,真不巧手機正在通話中。唉,真死人了。 “李哥,說過叫你們停下,你聾啊?”李四的一個跟班上前一腳踢翻小提桶,頓時水泥砂漿灑了一地。 瓦工頭一看來者不善,他沖上前來,雙方打了起來。未曾想跟班拳腳功夫了得,三招兩式把瓦工頭打得鼻青臉腫。 幾個瓦工一看操上瓦刀沖了過來,一場混戰后瓦工敗下陣來,有兩個人傷得不輕。 看熱鬧的群眾不敢多言語,他們仿佛在觀看電視劇,眼前的場景和電視上演得一模一樣。不過電視上那是假的,這個場面可是真的。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明天早上我正式接管市場,誰阻攔打誰!”李四撂下一句狠話出了市場。 瓦工頭手機驟然響起,他一看是陳隊長的氣呼呼地接聽:“大爹,我們被人打了,你快來!” “啊,哪個膽子這么大,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陳祖旺大吃一驚。 “家海、大喜,快,市場出事了!”正在陳隊長家里商量事情的幾個人一聽,抄上家伙上了拖拉機直奔市場。 心急如焚的陳家海開著拖拉機向南疾行,突突突的聲音向四面八方擴散。幾個瓦工聽到聲音,他們架著工頭迎了上去。幾個人看到迎面走來的瓦工個個掛彩,其中工頭受傷最重。 “誰干的?”家海跳下拖拉機。 “還能有誰?李莊的李四。” “他為什么要打你們?” 從瓦工七嘴八舌中,陳祖旺聽明白了,他憤怒地說:“家海、大喜,你們聽清楚了吧?李四這是下山摘桃子來了!老子早就和大隊說好了,又辛辛苦苦干了十幾天,他說承包就承包啊?” “不行,堅決不同意!” “現在去李莊找他個狗娘養的去!”李四分明是沒把自己放在眼里,這讓陳家海憤憤不平,他操起手中的鋼管拔腿就走,“市場在我們陳莊地面上,就是我們陳莊的!” “家海,別沖動!反正明天上午他要來市場。”大喜一把抓住氣不打一處來的家海,“眼下要緊的是先給幾個兄弟治傷。” “大喜說得對,這事得從長計議。” 陳祖旺深知李四現在手持尚方寶劍,成心要給陳莊人一個下馬威。這分明就是殺雞給猴看,目的是讓他知難而退。 大爹的一番話讓家海漸漸冷靜下來,受傷的瓦工上了拖拉機,陳家海手中的搖把朝機頭一塞,只見他手臂輕松一帶,拖拉機突突突地發動起來。 “晚上到我家喝酒。”陳祖旺大聲對家海說,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今晚得商量對策才行,否則市場真就被李四奪了去。 ( _5 f2 w- J; I" C# A! {& |
第6章 法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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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月亮仿佛也和人們捉迷藏,晚飯后陳祖旺家里來了幾個人。一個是陳家海,另一個是合伙人陳文韜。 “這個李四狂得不得了,明天他來我們決不放過他。”家海掄起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叮咚作響。 “家海,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李四之所以這么強硬,這背后會那么簡單嗎?” “不簡單又怎么了?幾個瓦工還在醫院躺著呢,我實在咽不下口氣!” “依我看這樣……”陳祖旺先在紙一寫了幾行字,然后機警地向外張望了一下,還不放心又出了屋門確認安全后,他在陳文韜耳邊小聲說,陳文韜聽了,帶上大爹寫的紙條,騎上車進了城…… 第二天早上八點,陳莊市場正常砌著圍墻,陳祖旺正指揮著。 “不好,李四又來了!”有人驚叫起來。 正忙碌的陳祖旺轉身一看,只見李四耀武揚威地闖了進來,身后有二三十個小痞子招搖過市。 陳祖旺操起銅鑼敲了起來,忽地從綠色蘆葦叢里,沖出幾十個精壯的小伙子,他們嗷嗷嗷直撲市場。 “弟兄們操家伙!"李四怎么也沒想到,陳莊人早有準備,他從地上拿了一根棍迎了上去。 “兄弟們給我上,打死算我的!”陳家海抓住鋼管揮舞著。 市場外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村民們目睹著近百號人打著群架,耳邊不時傳來喊打喊殺聲音,還有受傷的尖叫聲,場面越來越血腥…… “所有人快上車,雙河村發生械斗了。”鄉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林所長親自帶隊奔向陳莊。警車拉響了警笛,路上的車輛行人連忙避讓。 “林所,什么情況?” “兩個莊子爭市場械斗。” 車上警察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警車拐了彎直向北,再有一刻鐘就能趕到。 而此刻,陳莊市場內械斗依然沒有停止,雙方僵持不下,一個個都急紅了眼。 “你們看,那個黑衣服耳朵血直淌。”圍觀的群眾看著驚心動魄的械斗,善良的鄉親們也管不了這事。 陳家海是個練家子,他手中的鋼管把握分寸的,否則這一下打去,非出人命不可。 他在人群中尋找著李四,而李四也在找他。 不是冤家不聚首,正說著兩個人在西南撞上了。陳家海先聲奪人:“李四你算老幾,我們陳莊市場你憑什么來插一杠?” “我算老幾?我算老大。” “上廁所還有個先來后到的吧?”陳家河海笑道,“市場是我們先和村里說也包下來的。” “陳家海,你算什么東西?這么多年你干啥啥不成,我看你就是個廢物點心!現在是法制社會,我和村里簽訂了承包合同,這個市場就是我的!你還跟我爭?歇息吧你!”李四得意洋洋地說。 陳家海憤怒地沖了過去,一把奪過合同撕得粉碎。 “你撕吧,反正復印件我那兒多呢。”手中的棍子依然保持著防守姿勢。 家河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看著這邊兄弟們還在為他拼命,形勢依然不明朗。他掄起鋼管砸了過去,李四也非等閑之輩,機靈地一閃躲過了一擊。 李四知道自己個矮,這樣下去肯定吃虧,他突然大聲叫嚷:“弟兄們亮兵器。” 只見李四和他帶來的人,個個從腰間抽出一把亮閃閃的軟劍來,圍觀的群眾心揪了起來,這樣下去要出大事。 “砰,住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路邊傳來一聲槍響,一個個不敢再亂來了。 “你看看你們鄉里鄉親的,為了市場有必要打得頭破血流嗎?”林所長站在警車頂上,把槍收了起來,用高音喇叭對眾人說,“哪個是頭,出來跟我說話。” “是我,林所長。”林所發現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向他走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唷,這不是派出所常客李四嗎?” “林所長,今天這事真不怪我,我和村里定了合同,承包了陳莊市場。可是,陳莊人就是不承認,還對我們大打出手。” “你放屁!”陳家海沖到跟前,“市場是我們先和大隊說好的。” “好好講話,你誰呀?” “我是陳莊的,我叫陳家海。” “哦,陳家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這叫什么?不是胡鬧嗎?” “林所長,市場在我們陳莊地界上,也是我們幾個和村里先提出承包的,怎么能這樣呢?”陳家旺來到所長面前據理力爭。 “你又是誰?” “他是我們陳隊長。”陳莊人七嘴八舌地說。 “陳隊長,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身為隊長不制止械斗,如果今天打出了人命,我看主要責任就在你。”林所長嚴肅地說,“好了,現在李四和陳隊長,還有你。” “你叫什么?” “陳家海。” “對,陳家海,這三人跟我去派出所接受處理。其余人都散了!” 人們漸漸散去,在路上議論著剛才發生的事。各方的傷員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地朝醫院走去。警車再帶上幾個人,呼嘯著奔向派出所。 天空中烏云翻滾,不一會兒電閃雷鳴,瓢潑大雨下下來,下得那么急。 坐在車子上陳家海依舊憤憤不平,看著窗外大雨傾盆。回想著李四剛才說的氣人的話,他突然覺得李四說得真對,這些年自己干什么成功過呢? 想想父母走后,國家有了好政策,鼓勵老百姓發家致富,可是陳家海原本以為的致富路一下子變成了天大的笑話。想著想著,他心里特別不甘心。 蒼天,你難道非要和我陳家海作對嗎?陳家海出神地望著窗外,思考著自己的出路。他太害怕過苦日子,父輩沒能給自己創造好條件,現在自己為人夫又為人父,必須扛起生活的重擔,可是,發家致富的門道到底在哪呢? “轟!”一聲巨大的雷聲在天空中作響,一道閃電透過厚厚的烏云顯得特別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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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尋求致富路 ! _7 w* K0 ~2 a; d/ a) n4 j' P
“大海,家海被派出所抓去了,你快找找關系!”臘梅聽說男人被警車帶走,嚇得魂不附體。 “啊,為什么的?”正在上班的妹夫常大海接到電話大吃一驚,“我來打電話。” 常大海是陳家梅男人,他平素交游廣,耿直的個性還真結識了幾個警察朋友。 “喂,林所,你這電話太難打了。看來今天忙啊!” “轄區發生械斗,正處理呢!” “林所,陳家海跟我是子舅關系,他沒惹太大事吧?” “他是你舅姥爺,挺能打啊!” “還請所長關照!” “所長,電話!”一個聲音高喊。 “常哥,我心里有數,掛了!” “謝謝,改日我做東。” 進了派出所沒多久,林所長又接到一個電話,不一會兒,李四趾高氣揚地從陳家海面前走過。 “憑什么放他不放我們?”被激怒的陳家海忍不住責問。 失魂落魄的陳家海和陳祖旺從派出所灰頭土臉地出來,天已漆黑,他們叫了輛馬自達回陳莊。 車上兩個人一言不發,他們心知肚明的是市場丟了。市場意料之中丟了,陳祖旺、陳家海的確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們知道李四之所以得逞,背后一定有高人指點。否則村書記不會一直拒接電話,一再避而不見。這個人顯然位居高處,一切盡在人家掌握之中。 “家海算了,自古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男子漢跌倒了爬起來還是英雄好漢!”大爹率先打破可怕的沉默,他實在不忍心看著侄兒就此消沉下去。 “大爹,世上三百六十行,我不相信就沒一條適合我?”家海抬起頭。 “這樣想就對了,再說李四拿到市場,天知道他就能發財?”陳祖旺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家海心里舒服多了。 渠堆上傳來馬自達聲響,緊接著板凳狗狂吠起來,焦急萬分的娘兒仨馬上迎了出來。 “爸!”兩個孩子喜出望外。 “家海你總算回家了,聽說你被抓去了,把我急壞了!”一個個頭不高,講話像機關槍的女人聽到動靜跑出來,看到男人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你看這身上幾處傷,非要市場干什么?” 她就像沒看見一起下車的陳德旺似的,心疼起男人來。 “婦道人家,你懂什么?”陳家海知道臘梅這話說給大爹聽的,這不是傷口上撒鹽嗎? “家海,傷好好處理一下,我回去了。”陳祖旺冰雪聰明,臘梅這是埋怨他拉著她男人參與了這事。可是,明明是大家一起發財的好事,臨了卻是如此鬧心的結局,陳祖旺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好的,大爹。” “他大爹把你賣了,你還跟上數錢呢。”陳祖旺向北走了。 “胡說什么,還不把藥箱拿來。”陳家海知道大爹看上他,就是因為他是陳莊有名的壯漢。開市場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他在沒人敢惹。 “你輕點!”鉆心的疼痛讓陳家海叫出了聲。 “現在曉得疼了,早做什么人啦?” 處理完傷口,臘梅連忙去鍋屋把飯菜熱了。 “快吃飯。”臘梅把飯端到床邊。 一邊吃飯,家海一邊思考發家致富的出路。頭,也許是折騰了一天的緣故,身壯如牛的陳家海進入了夢鄉。 陳莊市場真沒熱起來,這讓陳家河心里找到了些許平衡。 他重操舊業用拖拉機在外運輸,賺的錢雖然不多,但是養活一家四口綽綽有余了。他一直在尋找發家致富的門路,正好利用跑運輸四處細心觀察著。 時間一晃就來到了2002年,刀郎那性感沙啞的聲音傳遍了天南海北。 七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陳家海累了洗洗倒下睡了。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一望無際的田野突然白茫茫一片,一個紅衣仙女和綠衣仙女飄然而下…… “別走,你別走!”驀然回首兩個仙女騰云駕霧而去。 陳家海他從夢中醒來再無睡意,回想剛才夢中的經歷,他覺得這是上天憐惜他,點撥一條致富路。 白茫茫一片,紅的綠的,這暗示我什么呢?陳家海絞盡腦汁沒想出來。他出來小解,來到門外突然一陣風吹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夢中仙女們飄下來就是這味道。 陳家海不顧身上的疼痛向前走了兩步,慘淡的月光下一塊不干起眼的辣椒映入眼簾。 “我明白了,長辣椒!”他興奮地一拍腦袋,可是那白茫茫的是什么呢? 躊躇間墻邊傳來嘩嘩的聲音,那是一張塑料紙發出的。陳家河幡然醒悟,對啊,塑料大棚…… 陳家海很亢奮毫無睡意,他在家里翻找著老三前些日子,從書店給他買的大棚蔬菜方面的科技書,認真研究起來。 第二天一早,陳家海來到祖屋,老大這些年依靠一畝三分地長應季蔬菜,父母蓋的三間草房早已被三間又高又大的樓房替代。家海看了,心里酸溜溜的。 “老大,在嗎?” “老二,你這么早起來了,有什么事的?”從東廂房走出一個滿面紅光的中年男子,他個頭足有一米七,人很干練。臉方方的,頭發也很整齊,衣著樸素大方。 “向老大取經來了,我想承包長蔬菜。”說著弟兄倆坐了下來。 “好啊,昨天我從城里回來,聽你大嫂說了市場的事情。老二啊,得著不喜,失著不憂。李四是承包去了,可這市場容易搞嗎?我們這個地方,哪能和城里市場比?” “老大說得對,我現在想通了,所以想弓大棚長蔬菜。” “這個想法和我不謀而合!” 兄弟倆朝一塊坐了坐,陳家江仔細分析道:“我們陳莊地處京杭大運河南,地理條件優越,氣候條件良好。特別是最近這些年國家加大了改革開放的力度后,形成了農村包圍城市的喜人局面。這就是說,城里人口急劇增加,民以食為天,這么多人單靠原來長蔬菜的遠遠不能解決。所以,這幾年老大一直守在這田里,房子也蓋了,對吧?” “是啊!”陳家海看了一下屋檐無比艷羨地說,“你這個樓板都放好了,將來有了票子直接上樓房。” “確實這么考慮的,老二言歸正傳,說嘴上就要拿手上,秋季就開始。” “正有此意。”兄弟倆一拍即合。 第8章 弓大棚 / p* U3 f: q3 G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消亡。陳家海的性格決定了他,決不會坐以待斃。 陳家海向陳隊長提出承包小閘口兩畝地,陳祖旺爽快地答應了。說干就干,陳家海得到老大的首肯與支持,有道是兄弟齊心其力斷金。 “家海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過要等人家稻收了。” “那當然。” 陳家海走上小堆向小閘口走,小閘口離陳家海家很近,這里幾乎和城里一樣什么都有。 賣農藥化肥自然少不了,飯店,澡堂,電器修理部,摩托經營部應有盡有。還有形形色色的小賣部,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吸引著南來北往學生們。 “老三,早!” “老二,吃過飯了?” “沒呢,一大早就開市了,生意不錯啊。”陳家海站在堂兄弟開百貨喜盈門商店面前和老三陳家喜聊了兩句。 “在我這吃啊?” “不了。” 對面燒餅油條的香味誘惑著家海的味蕾,他向南邊小吃店走去。 “來兩根油條一塊燒餅,再來一碗豆漿。” “二哥你來了,馬上到。”老板是遠房兄弟。 陳家海坐在外邊等候著,如今才七月份,飯店東南上是一望無垠的綠色田野,田里清一色水稻,水稻已經高過膝蓋,稻穗早已灌漿。 涼爽的風從田野里吹來,綠色的稻浪翻滾著。陳家海瞅著他要承包的兩塊地,盤算著如何布局,以及應該準備多少米塑料紙和多少根竹子。 時間不經意間流逝金色的秋天已然到來,田野里一片金黃,眼看就到了收割季節。 幾輛收割機穿梭在田野里,辛勤勞作的人們終于得到了應有的回報,他們充滿喜悅的笑臉染紅了整個秋天。 陳家海家一場稻田也收了,反正有收割機也不用他操心。他此刻最關注的是承包的兩畝地收了沒有? 他在自家田里向西北角眺望,當他發現收割機正在即將承包地上收割時,一種激動在心中升騰起來。 秋收后,陳家海和組里簽訂了合同,期限一年。搬著石頭過河,慢慢摸索前進。 陳家海在小閘口弓棚,他老大在家門口田里弓棚,特別是小閘口的陳家海,很快受到來來往往行人的關注。 每個棚寬近二十米,長至少四十米。每個棚中間有條路,棚內可以挑擔子進去澆水施肥噴灑農藥。 老大一如既往,還是普遍開花,應季蔬菜都長一點。家海不同,只長辣椒,選擇的品種是開種子公司的肖經理竭力推薦時下最暢銷的蘇椒。 “老同學,有不少長辣椒的他們都從我這拿蘇椒,為什么呢?因為它賣相好,皮薄肉嫩,炒出來特別好吃。”肖經理說起種子一套一套的。 “好,就聽你的。” 開著拖拉機把弓棚要的材料一趟一趟運回家,陳家河首先把地翻了一下,在陽光下暴曬,然后將竹子插下,拉起了大棚,陳莊人好奇地圍著大棚邊問東問西。 “你手下敗將在北邊弓棚了,不知道他想種什么?”有好事者告訴陳莊市場的李四。 “他啊,我早就說過就是一個廢物,干啥成過?”李四不屑一顧地說道,“我不論他長什么,你不信看著,他還是窮光蛋一個。” “那是那是。” 喜歡嚼舌的人把這李四這話傳給了陳家海,家海并沒有他們期望的暴跳如雷,而是默默地在田里按部就班地勞作著。他心里憋著一股勁,非要做出一番成績讓李四啞口無言不可。 十月初陳家海在家門口一塊良田里,撒下了蘇椒種子,從此他每天按時按點地澆水,按照要求適時地施點肥。 陳家海兄弟倆經過仔細鉆研,他們知道年前賣出的這季大椒100天左右才能賣。由于氣溫逐漸降低,椒苗長得有點慢,至少一個月才能移栽。 種子種下后,陳家海就像著了魔似的,除了去老屋和他老大交流外,他死死地盯著苗地。 終于,那天早上他發現一個個嫩綠的芽頭從土里鉆出,家海內心充滿無限的期盼,這綠色的細芽承載著陳家海發家致富的全部希望……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蘇椒苗更壯了,家海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11月8日陳家海請了幾個站工,把有一手高的蘇椒苗移入大棚內。 兩個大棚塑料紙都已經蓋好,走進大棚,只見地上鋪了一層極薄的塑料薄膜,簡稱地膜。 “二哥好好鋪這個做什么,不燒錢啊?”有人不解地問。 “外行了吧,可不要小看這層地膜,它可以保持地表溫度,更有利于辣椒生長。” “呀,還真是這么回事呢。” 站工們根據主家提出的要求,有說有笑地入缽的壯實的椒苗移植到棚內。營養缽就像一個小小花盆似的,缽內的泥土提供椒苗生長所需的養分。 一天下來,兩個棚移栽完畢。從此,陳家海起早貪黑三點一線,一門心思扎入兩棚大椒的后期管理上。 “我去揭棚了。”早上家海吃過飯按時按點到小閘口那邊揭棚。 陳家海走在支渠堆上,一陣風吹來讓人不寒而栗,他下意識地拉緊拉鏈。立冬后氣溫明顯降下不少,有的人已經夸張地穿上了羽絨服。兩旁的樹木只有柳樹葉還堅守著。渠水見底,岸邊的蘆葦早已葉片枯黃。 “老二上棚里去啊?”早就開門做生意的老三打招呼。 “嗯的,去揭棚。” 朝陽的映射下,兩個塑料大棚在太陽下熠熠生輝。陳家海大步流星地來到棚北頭,低頭移開壓棚頭的磚頭,慢慢地卷了上去,將它固定好。 他低頭進入大棚放眼望去,橫豎成行的蘇椒如少女般亭亭玉立,她們仿佛一個團列隊的士兵,等待著將軍的檢閱。 家海感到棚內特別暖和,他連忙拉開外罩拉鏈。忽然,一滴露珠倏地鉆入陳家海的后腦勺,他打了一個寒戰,連忙用手將水珠抹去。 陳家海慢慢地向南走,不時俯身觀察辣椒的長勢。 終于來到了南邊的棚頭,家海輕輕地拎起塑料紙,掀開磚頭他鉆了出去,和北邊一樣將其固定好,又走到東邊大棚。 紅磚砌的陳莊市場圍墻清晰可見,昔日的恩怨在他的心頭慢慢化解,但是當年得而復失的那份痛牢牢地記在他心底。幾年了市場不溫不火,家海心里想說的兩個字是,活該! 揭棚后陳家海回了家,板凳狗搖頭擺尾叫喚著。屋基上拖拉機靜靜地待在那里,拖拉機東邊是新搭的小鍋屋。剛壘起來兩年的主屋也很簡陋,家海想著哪天自己掙了錢蓋一棟比老大還體面的大房子。 時間已經不早,臘梅顯然操持好兩個孩子去上學。桌子上一大海碗面條不時冒著熱氣,陳家海見四下沒人,他提高嗓門問:“人呢?” “在這呢。”臘梅從主屋抱著被走了出來,“快吃早飯,今兒個天好曬曬被,這個死天越來越冷了。” 陳家海并未搭話,他走到鍋屋快速洗漱,邊漱口邊問:“你吃過了?” “嗯的,和兩個孩子一起吃過了,你快吃吧,都冷得了。” 臘梅在東西拉的繩子上晾好被,不時拍打著被子。陽光下臘梅忙碌的身影,讓家海想起了臘梅年輕時的樣子。 $ `5 H. J2 T" I5 f$ Q$ `0 k
第9章 忐忑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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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也就一九八五年,三十歲的陳家海正為娶媳婦頭疼。有一天媒人介紹了一頭,女方姊妹五六,排行第四。 那天陳家海打扮得像模像樣到了媒人家,媒婆家在陳莊西邊十幾里的王集鄉西王村胡莊。他剛進屋就看見一個不到一米六的年輕女子,模樣不那么標致,但是一看就是居家過日子的女人,她就是胡臘梅。 靦腆的臘梅看到壯實的陳家海,她頓時面頰緋紅,心口小鹿亂撞。 陪著她來相親的二姐,從媒人那兒得知這個陳家海家里情況后直搖頭,說什么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不,這輩子我非他不嫁。”臘梅當即表態。 在外邊坐著的陳家海聽到了屋里的爭吵,看了不少頭都沒成的他喜出望外。 由于臘梅的堅持,陳家海摘了光棍的帽子,不久就有了一雙兒女。大閨女陳葉夢都十六了,現在城里打工,兒子陳葉添剛上六年級…… “家海家海,你傻啦,面條再不吃就干得了。”臘梅的話拉回家海思緒的野馬。 “來了。”他邊吃著面邊想臘梅嫁過來這十幾年,當年青春的面龐早已不復存在,相反的臉上多了不少斑點,面色黑了許多。猛然間陳家海覺得自己對不起臘梅,沒讓她過上舒心的日子。 不過臘梅你放心,這回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一定會讓一家人揚眉吐氣的。 吃過飯陳家海三轉兩轉又到了棚里,有人說一旦粘上大棚,人就被大棚牢牢地焊住了,整天沒時間外出。早上要揭棚,中間要管理,除草施肥噴農藥,晚上及時蓋棚。 “臘梅,不行,草簾子必須上,這錢不能省。”從老大那邊一回來,陳家海斬釘截鐵地說。 “家海,我們家老本都快要啃光了,再上草簾這年還過不過了?”臘梅反問道。 “啃光了也得上!” 臘梅深情地望著男人,她不再反駁。她深深地知道大是大非上聽男人的沒錯,這么多年來臘梅一直就這樣夫唱婦隨。 第二天,幾十張草簾運到了大棚邊,陳家海夫婦親自動手把草簾鋪到大棚頂上。 “你再感受一下現在棚內溫度。”堅持科學種田的陳家海指著溫度計對臘梅說。 “還真高了三四度呢,錢還白花。”臘梅笑得陽光燦爛。 陳家海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期盼時間走得再快點,眼看著蘇椒開花,枝繁葉茂,特別是每根枝條上掛著十幾個長長的青椒時,他的眉毛都笑彎了。肖經理果然沒說錯,蘇椒賣相好,將來一定能賣出好價錢。 時間來到了年底,辣椒幾近成熟了。可讓家海沒想到的是青椒行情并不好,幾塊錢一斤的價位怎么行? 陳家海站在棚前愁眉緊鎖,難道這兩棚大椒真的白長了,那豈不又讓隔壁李四笑死?爭奪市場的那一天李四的話侮辱性不強,傷害性極強。所以至今還深深銘刻在家海的記憶里,始終揮之不去。 “家海在呢。”一個販子笑嘻嘻遞上一支煙。 “不會。” “你這兩棚大椒真不錯,怎么樣?賣給我吧。” “什么價錢?” “三塊,市場行情在這呢。” “三塊?”販子的話極大地刺傷陳家海的自尊心,“你先忙吧,走!” “家海,過了這村可就沒了這店啦!” “不勞你操心。”陳家海氣呼呼地揮了揮手。 又過了兩天,市場行情還不見漲,家海感到空前憋屈。本想拼出一條致富路,果然是理想太豐滿,現實更骨感。 這天上午十點多陳家海想起了老大,他抬腳向老家走去。看著滿目碧綠的菜地,聞著家鄉熟悉的味道,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家海經過家江大棚,掀開棚口進去觀察,前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大哥,忙著呢。” 陳家江太久沒聽到這聲親切的大哥了,他笑著迎上來:“老二,正好看看成我這大椒怎么樣?” “長得不錯,蘇椒品相真不錯,你這一共多少地?” “三分半。”家江不緊不慢地說,“我就在自留地弓了一個棚,不像你包兩個大棚。” “青椒行情不行,老大你賣嗎?” “賣!”陳家江接過話茬,“反正我這成本沒你那么大,錯過了哪準就貴了?” “你能,我不能。”陳家海心里說還是老大精明,老話說船小好調頭。可他完全不同,兩個棚成本下去不少,這個價錢出手衣服都脫了都不夠貼的。 “天不早了,今天我們一起喝兩杯。” “好啊。” “你再轉轉,我去買兩個菜。” “少弄兩個。” 家江推著自行車就去了小閘口,陳家海依然在大棚里,比較著老大的蘇椒與自己的高下。 “臘梅,”心思縝密的陳家江到了家海邊上急促地打著鈴。 板凳狗即刻狂吼起來,臘梅聽到有人叫連忙從鍋屋里出來:“哪個啊?” “老二中午在我那兒吃了。” “哦。” 陳家江一踩腳踏,自行車向南邊直刺,在老三冷菜店門口架上車,只見柜臺內陳家喜夫妻倆正不停止招呼著形形色色的客人。 百貨店代賣冷菜,老三夫妻店開得風生水起,這不僅得益于好的地理位置,更得益于二人滿面春風的微笑,俗話說和氣生財。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吃的喝的用的真是應有盡有。 “老三,給我來一盤花生米,再來一份豬頭肉。” “老大來了,我建議你嘗嘗才做的肉圓,味道真不錯。”老三一邊嫻熟地切著豬頭肉,一邊向老大推薦道。 “行啊,弄十幾個。” 陳家江向南望去,他兄弟兩個大棚在風中嘩嘩作響。今年,老二這個年怎么過?他真為兄弟擔心起來…… “來,嘗嘗你嫂子做的辣椒夾肉。”家江回到了家從廚房端來一個大盤子。 陳家海一看成辣椒夾肉,差點口水就掉下來了。 這道菜家海太了解了,它特殊考驗廚藝。先要選擇嫩綠的蘇椒去掉頭部,小心地將椒內種子和椒筋去掉,然后新鮮的肉糊塞進薄薄的嫩嫩的椒皮內裹滿,放在高溫的油中煎炸。 大嫂子居然能夠做到不破壞青椒本來的綠色,這讓家海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情不自禁地伸出筷子夾了一個放在嘴里,牙齒輕輕地咬一下細嫩的椒皮,微辣的蘇椒味散發在整個口腔。與此同時,用力再咬下去,豬肉的香味和蘇椒的辣味融為一體,在嘴里蔓延開來。 “大嫂,你這手藝絕了!” 憨厚的大嫂笑著說:“他二爺客氣了,多吃點啊!” 兄弟倆品嘗著人間至味,喝著醇香撲鼻的白酒。他們仿佛又回到了永遠無法忘懷的八十年代…… 酒足飯飽之后,陳家海謝過他大哥大嫂向家走去。 一覺醒來,臘梅把茶已經泡好,淡淡的茶香讓家海逐漸清醒。 “家海,販子上幾回門了,要不就三塊賣吧!” “胡說八道!不行,堅決不行!青椒不行,那就紅椒!”猛然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陳家海腦中閃現。 “紅大椒?”臘梅狐疑道,“你拿準就能有好價錢?” “三塊,門都沒有!”男人的話毋容置疑,臘梅不再吱聲。夫妻二人橫下一條心,再等,最多等到臘月二十七八。 青椒太便宜了,紅椒市場行情究竟會怎樣,陳家海不得而知,眼前的態勢他只能硬著頭皮保紅椒了。 一轉眼進了臘月,青椒已慢慢由青轉紫,繼而更紅了…… 臘月二十四小年了,家家忙烙粘餅送灶。中央臺12點的新聞邊吃飯邊聽已經成了陳家海的日常,新聞聯播完接近尾聲,他最關心的氣象預報來了:“近期由于一股較強的冷空氣疾速南下,淮河流域即將迎來一場大雪。” , F0 a- v4 @1 q1 F6 R# l5 B; q
第10章 兩個蟊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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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屋外抬頭仰望天空,最近天氣的確不陰不陽的,好在小閘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讓大家知道,一年一度的春節沒幾天了。商家想方設法地招攬客人,他們賣力地叫喊著,小閘口變得更加熱鬧。 年內沒幾天了,陳家海的紅椒還沒出手,此刻雖然心急如焚,但他始終等待機緣,期盼著奇跡的出現。天早早黑了下來,一家人吃過晚飯,兒子葉添做完作業洗洗睡了。 他大姐葉夢,不一會兒也從城里回了家,陳家海發現進城日子不長,閨女越來越注意打扮了。不到十點半,陳莊各家各戶都進入了夢鄉。 “家海快起來,我剛才做夢,夢見有人偷大椒,你快看看去!”臘梅突然從夢中驚醒,她開了燈推著身邊的陳家海。 “睡吧,看你大驚小怪的。” “好好好,賊偷去正好,反正不值錢!” “放屁!”陳家海一骨碌起來了,他穿好羽絨服,提起節能燈,抄起粗鋼管開了門。 屋外一片漆黑,凜冽的西北風呼呼地刮著,刺骨的寒冷讓陳家海打了個激靈,他連忙把上身裹緊,打開燈上了支渠堆。雪亮的燈光猶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快到大棚時,陳家海關閉了節能燈,向大棚摸了過去。 到了北邊棚口,他猛地打開燈,棚口被人打開了。不好,還真有賊!陳家海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陳家海掀開棚頭,雪亮的燈光向南打去,借著燈光他看到有兩個黑影在眼前一閃。 “站住!”家海一聲斷喝追了上去,手中鋼管抓得更緊了。兩個蟊賊哪里肯聽?飛快地躥出了大棚,此刻兔子是他孫子。陳家海向前緊追,腳下被什么一絆,他重重地摔了下去,節能燈也摔出好遠。 “渾蛋東西,還想害我?!”陳家海畢竟是個練家子,反應快,人沒受傷。他用手一摸,是一個鼓鼓的蛇皮袋子,里面裝著沒來得及拿走的紅椒。 好懸啊,臘梅多虧你這個夢,要不然幾個月的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家海拿起燈,燈也沒壞。連忙又追了出去,可是兩個賊早已不見人影。 “賊子膽子太大了,竟敢偷到老子頭上來了,你要被老子抓到,非扒了你的皮!”對著夜空陳家海破口大罵,發泄了一番后他回到了棚內,仔細察看了兩個棚,還算來得及時,賊還沒得手。 感到萬分慶幸的同時,陳家海知道自己現在是樹大招風,紅椒的行情一天比一天好,有人盯上他兩棚紅椒了。所以,他索性關了燈,蹲守在棚內…… 說實在的,陳家海此刻毫無睡意。溫室大棚內溫暖如春,可這畢竟是寒冬臘月。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忽然,陳家海想起了臘梅說過,棚里放了一套被褥,他連忙起身去拿。 果然在南邊棚頭右邊,找到了厚厚的被子和毯子,陳家海就地取材,找到了兩個備用的草簾鋪在地上,躺下身來明顯舒服多了。 空曠的田野里靜悄悄的,只有一陣西北風吹過,塑料紙發出的嘩哩嘩啦的聲響。此刻陳家海的心慢慢地安靜下來,他在想兩個蟊賊是誰,莊子上手腳不干凈的那幾個主,會把手伸到自己的大棚嗎? 可是他左思右想,還是無法確定是誰。自從落實聯產承包責任制后,他發現如今的陳莊人和以前大集體時候不一樣了,就拿那年和李四爭奪市場那一出,就可以看得出,自己沖鋒陷陣的時候,莊上人有的人在為他擔心,有的人卻希望他被打趴下。 回想起還是大集體的時候,大隊變動土地,在雙河小學操場上和單莊發生械斗時,陳莊男女老少一擁而上,那同仇敵愾的場面,給陳家海留下難以忘懷的記憶。 時代在進步,人也都在變。陳家海躺在草簾上輾轉反側,他又想到父母都已逝去,姊妹五個,就老三能光耀門楣。想到老三,家海的臉上綻放出會心的微笑,老三家河的是陳家的驕傲,其中更有他的功勞。 如果不是他和趙衛東的括老叫的關系,那么一向貪玩的老三也無法實現跳龍門的愿望。現在老三出息了,兩個妹妹也早已出門。所以,陳家海覺得現在他和老大就決定了陳家一脈的未來。 陳莊市場本是致富敲門磚,可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前些日子家海才知道李四腰桿子硬的原因,他大爺是鄰鄉的鄉長。 正因為這樣,命運讓他再度回到一畝三分地上弓起了溫室大棚,被逼保紅椒,所以陳家海心中無比渴望這兩棚紅椒能夠賣出好價錢。 漫漫長夜里他就這樣胡思亂想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睡著了。耳邊傳來公雞的叫聲,陳家海揉了揉朦朧的睡眼,他突然感覺到腰酸背痛的,睜眼一看,才想起自己在棚里。 家海下意識地彈了起來,環顧四周棚里紅彤彤的大椒一個也沒少,他連忙又跑到另一個棚里查看,老天保佑一切正常,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家海抬頭看了看天,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噴薄而出。 唉,什么天氣預報,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先還報說要下雪,怎么風云突變陰轉晴了。幾十年的生活經歷告訴他人不能與天斗,人們在大自然這個造物主面前,只能順著毛抹。 兩個棚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南邊那四四方方的市場圍墻已清晰可見。放眼向東南望去,一層薄紗似的白霧籠罩著百畝良田。透過薄霧,入冬前種下的小麥,已從土壤里綻放出生命的綠色。 遠遠地兩個男人背著噴霧器,從北向南噴灑著農藥,他們依然守著傳統一年兩季,安于現狀。小閘口漸漸熱鬧起來,炸油條的小吃店門庭若市,老三的喜盈門商店,一如既往準時開門迎接著四面八方的賓客。 “老二,這么早從哪來?”陳家喜看著家海手里拿著節能燈,還捏著根鋼管。“南邊看棚的。” “哦,難怪昨天半夜里我聽到吵吵的,怎么了?” “兩個蟊賊。” “啊?還有人敢偷你東西。” “損失大嗎?” “沒得手,被我嚇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三慶幸道,“老二,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么?” 第11章 逛商場 “紅大椒賣到10塊了。” “真的?”陳家海剛準備回家。 “剛才,兩個椒販子在我這買煙時聊起來的。” “謝謝老三,這真是個好消息。”喜不自禁的陳家海改變回家的路線,向小吃部走去。 “臘梅。”陳家海提著燒餅油條站在主屋門口。 “在這呢?”臘梅一掀門簾從房里走了出來。 “天不早了,葉添怎么還不起來?” “喊過了,發財啦,買這么多油條?”臘梅和顏悅色地說,“哎,昨晚你就在棚內的?” “嗯,臘梅,你立大功了。” “我立什么功?” “昨晚,棚里來賊了。” “什么,哪個這么缺德?偷了多少啊?” “一袋也沒少!” “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都說完,嚇死我了。” 陳家海來到鍋屋把昨晚遭賊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給臘梅聽,聽得臘梅更是一驚一乍的:“家海,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下每天晚上必須看了。” “這你放心。” “看棚去啦?” “嗯!”接下來陳家海故意天剛黑就招搖過市,手中的鋼管和節能燈成了他守夜的標配,還有陳莊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板凳狗。小閘口人來車往,大家都知道南邊大棚彪形大漢陳家海在看棚。 還別說他這招真管用,這幾天很平靜,沒一個賊再敢造次。 臘月二十七天陰沉沉的,天氣預報又說冷空氣南下要下雪,陳家海不信地搖了搖頭。 不過,冷空氣倒真來了,家海對下雪半信半疑。辣椒行情真的好起來了,特別是紅椒一路飆升到十二了。 剛準備睡覺,板凳狗突然發瘋似的叫起來。 “誰呀?” “我,家海。” 陳家海連忙走出屋:“是你啊,家來坐坐。” “不了,你那兩棚大椒能賣了。十二我包了,給現錢怎樣?” “不是我駁你面子,我想再等等。” “都是一個莊的,價錢我出到位了。” “再等等,我要睡了。” “好,你再想想。” 剛送走一個準備午睡,板凳狗又叫了起來。 “臘梅,你看看。” “二爺,我是小剛,紅椒我出十三,賣吧?” “不賣!”陳家海沒好氣地回應,接二連三販子上門家海感覺商機來了,還有兩天才過年,他想再賭一下,因為他總感覺這價還有上升的空間。 天黑得更早了,冷颼颼的天氣真讓人受不了。陳家海特意加了件羊毛背心,帶上鋼管和節能頂著刻骨的寒冷,穿過小閘口來到了棚里。辣椒特有的氣息充斥著家海的嗅覺,他沉浸在這種醉人氣息里。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換了睡覺的位置,決不能讓賊人摸著規律。靜靜地躺在草簾上,陳家海的內心無法平靜。他不知道白天拒絕了十二三的價位對不對,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期盼明天了。 板凳狗寸步不離地守在主人身邊,有了它家海安穩地睡了。 “汪汪汪!”板凳叫了起來,陳家海睜開了眼睛,忽然他發覺今時不同往日。 他穿好衣服掀開棚門放出嗷嗷叫喚的板凳狗,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卻上心頭,家海抬頭向南一看,哇塞,老天啊,昨天夜里竟然下了一場大雪。 “難怪夜里那么冷!”陳家海自言自語道。 棚頂鋪上厚厚的一層雪,火紅的朝陽灑在無邊無際的田野里,仿佛鋪了一床潔白棉被的麥田里閃著晶瑩的光亮,陳家海仿佛置身于神奇的童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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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5 10:42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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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海,我們發了!”臘梅氣喘吁吁地跑來。 “什么發了?” “大椒販子在家里等你呢。” “什么價位?” “十八!” “再說一遍。”陳家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八!”臘梅興奮地用手比劃著。 小閘口傳來刀郎的性感的聲線:“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 平日里兇巴巴的板凳狗,今天也不知怎么變得溫順起來。它在家海前邊興奮地奔跑著,主人今天的心情好像它也受到了感染,似乎想把好消息傳遞給它的兄弟姐妹們。 耳朵里塞滿《2002年的第一場雪》,陳家海突然間覺得刀郎這首歌就是為他而歌唱,歌唱他苦心人天不負,陳家又迎來了春天。不過,他此刻還顧不上詢問老大那邊的情況。 夫妻二人興高采烈地踩著厚厚的積雪向家走,他們從沒像今天如此激動,如此興奮,如此驕傲!多少年的尋尋覓覓,多少年的忍辱負重,多少年的殷切期盼,終于在今天揚眉吐氣了一回。 支渠邊原本光禿禿的樹上,也掛滿一層蓬松的白雪。一只只麻雀 潔白的雪地上嘰嘰喳喳地覓食,它們不時抬頭看看滿面紅光的陳家海,仿佛也在為他祝賀。 “二哥,這回你真發了!”迎面走來鄰居陳家居,“我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哎,二哥什么時候你也教教兄弟啊。” “自家兄弟,一句話。”家海笑著回應。 “老二啊,祝賀祝賀,蒼天不負有心人。我就知道,你家海一定會待到這一天!”商店里正在柜臺前忙碌的家喜看到家海夫妻從南邊走來,他真誠地說道。 “謝謝老三,到時候喊你喝酒。”家海又特意到柜臺前,問問老三今天紅大椒行情。他知道堂老三待自己如兄弟,商店消息來源可多了,老三在這里真是耳聽八方了。 臘梅站在小閘口紅紅火火的攤位前,一個個中國結在風中搖曳,對聯、掛龍跳著迪斯科,不時發出嘩嘩的聲響。臘梅一會詢問這個價錢,一會兒那個價錢,沒多久手里就買了一大把。 夫婦倆沿著支渠堆來到家后,就發現雪地上幾行深陷的腳印。 “家海,回來啦!”后邊大椒販子笑著迎了出來,桌子前放著帶來的牛奶和水果。 “是你啊,你屋里坐,我去洗把臉。” 不料椒販子跟到了鍋屋:“家海十八,兩棚大椒我都包了,給現錢你看?” “行,我聽臘梅說了,吃過飯就去棚里。” “爽快。” 匆匆吃過早飯,臘梅早已喊好十來個好姐妹去棚里摘大椒去了,不一會兒陳莊人競相傳送著陳家海兩棚大椒賣出天價的消息。 “四爺你聽說沒,家海這回真發了。” 李四瞪大眼睛說:“這一點,我還真服了,陳家海還真是個人物。” 人多力量大,兩棚大椒中午十二點前全部摘了。販子笑瞇瞇地過枰,陳家海目不轉睛地看著…… 晚上臘梅關好門,夫妻倆在床上算著賬,陳家海打開賬本:“我說一筆你用計算器加一筆啊。” “行,我會。” “種子160,農藥500,底肥900……”家海一筆筆報,終于報到最后一筆,“十二個站工600,總數多少?” “3468.” “好,減去14600.” “-11134.”臘梅一看負數,“不好了,我們虧大了。” 陳家海望著臘梅哈哈大笑:“你傻不傻啊,這么多錢在這還虧本?” “把我嚇一跳。”臘梅從來沒看過這么多錢,特別是一沓子一萬的新鈔票,忽然,臘梅驚訝道,“家海,那我們不成萬元戶了嗎?” “是啊!”陳家海此刻心里也樂開了花,為了這一天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特別讓市場不景氣的李四睜眼看看,老子不是你說的干啥啥不成的主。 這些年陳家海深刻地認識到,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真是萬萬不能的。 此時,他分外清醒:“臘梅,這不算什么,你沒 人說嗎?一萬兩萬不算富,十萬才是剛起步。所以,過年后就開始著手春椒。” “聽你的。”臘梅幸福地收起了嶄新的鈔票,心中盤算著明天帶兩個孩子去添新衣服。 “必須聽我的,聽你的三塊賣了,那我們只有哭的份了。你呀,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好險錯過發財機會,還是你有眼光!”臘梅躺在男人寬厚的胸懷里,感受著男人帶來的安全感。自打嫁到陳家海,今天是臘梅最最開心的日子。 “你今天身上這么香?”家海突然向臘梅撲去…… “把帽子都帶好。”有道是霜前冷雪后寒,臘月二十八一家人吃過早飯,陳家海開著拖拉機向城里奔去。 “小弟,你快點。”打扮入時的葉夢催促著葉添。 “來了。” 板凳狗汪汪地叫著給家人送行,伴隨著突突突的轟鳴拖拉機駛上了大路,在熱鬧非凡的小閘口右轉直向西。 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陳家海謹慎地駕駛著,半個鐘頭他把車子停在運河南,一家人徒步上了大運河橋。兩個孩子高興地向上奔跑著,葉添好奇地望著東西走向的運河里來來往往的船只。 一聲汽笛驟然響起,一艘客輪從東邊駛來,驚濤駭浪拍打著岸邊的殘雪。 “看把兩個孩子高興的,想想真對不起添兒,好久沒帶他出來玩了。”陳家海感慨地說。 “不是什么,但是我們也不是好意的,棚里走不開。不過,苦盡甜來,今天好好讓他們開心一下。” 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大橋橫跨在京杭大運河上,大橋上車子南來北往。爬上大橋,剛才還覺得格外寒冷的陳家海,嘴里不時冒出熱氣。夫妻倆站在欄桿邊向東眺望,冬天弱弱的陽光雖然和夏季無法相比,但是有太陽明顯暖和多了。 家海向北望去,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他感覺到繁華的市區還是比家鄉現代了許多,什么時候才能翻建樓房,家海始終充滿渴望,他堅信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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